深度解析一碗饭和一脸汗类短语

“一碗饭”和“一脸汗”类短语浅析

习觅哲

1．引言

汉语中的量词十分丰富，对量词的内部分类，各家说法不一，尤其是对临时量词的划分问题一直充满了分歧，汉语中象“一脸汗”“一碗饭”这样的量词短语很多，我们发现这两个短语的结构都是数词+量词+名词，而且“碗”“脸”都是名词充当量词，这种由名词充当量词得词叫临时名量词，也就是说，它处在名词和量词之间，是由名词向量词游离过程中产生的一种语言现象。因此，我们可以肯定的说它们都属于临时名量词的范畴，但为什么外国人在学习量词时“碗”这类量词掌握比较容易，而对“脸”这类量词学习起来比较困难，这两类量词短语在语义特征、语法结构等方面有何异同，它们与一般量词短语的关系如何，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尝试性的探讨。

2．语义特征

和“碗”同类的词如“盆、缸、桶、箱、车、杯、壶、瓶”等，如短语，一盆水、一车货、一瓶酒等，我们可以看出这类词有一个共同的语义特征，可以容纳物体，有一定的容量容积，名词所代表的事物与量词之间有一种包容与被包容的关系，即［+可容性］的语义特征。与“脸”同类的词有“手、脚、身、眼、鼻子、地、池、墙”等，如一手泥、一身汗、一地水等，这类词也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表示后面名词附着的处所或存在的方式，即［+可附性］的语义特征。如“一脸汗”表示汗是附在脸上，但是像“肚子、腔、脑子”类量词看似具有［+可容性］特征，但并非真正的包容，而有一定的表喻意义。

量词是由数位和量位构成，“一碗饭”类临时量词可以表示数位和量位两种语义，既表示一定的数又表示一定的量，而“一脸汗”类临时量词只表示是一定的量，而且这种量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如“一脸汗”表示汗很多，到底有多少，要根据具体的语境来推测。可见，“一碗饭”和“一脸汗”在语义上还存在［+表数量］或［+表量］的差异。

另外，“一碗饭”类短语中的量词“碗、杯、桶、壶、车”等具有［+空间性］的语义特征，这些名词所代表的事物都有一定的长、宽、高，表示一种三维空间，而“一脸汗”类短语中的量词如“脸、头、手”等则具有一种［+平面性］的语义特征表示一种二维空间表示物体存在依附的处所。而且这类短语还可做如下变换:

一脸汗———汗在脸上———脸上有汗

一地水———水在地上———地上有水

一桌子菜———菜在桌子上———桌子上菜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一碗饭”和“一脸汗”类短语在语义上存在以下差别:

“碗”:［+可容性］［表数量］［+空间性］

“脸”:［+可附性］［表量］［+平面性］

其中，［+可容性］和［+可附性］是其主要的语义差别，我们姑且把这两类短语分别叫可容性临时量词短语和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

3．语法方面

3．1来源不同

虽然两类量词都借自名词，但可容性临时量词主要借自表示容器\容积的词，如，碗、杯、盆、车、箱等。而可附性临时量词主要借自表示人体器官的词，如手、脸、身、头、拳等，此外还有借自自然地理的名词，如池、地、湖、山、江等;借自建筑物的一部分名词，如墙、房顶、地板等;借自表示家具的一些名词，如桌子、床、沙发、椅子等，之所以把这些词归为一类，是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语义特征，即可附性，这一点在前面已经讨论过，这里不再赘述。

3．2与一般数量名短语的关系不同

(1)数词有无限制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中的数词没有限制，可以表示一定的数量。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中量词前的数词没有限制，标示数量的多少，例如:

一碗饭　　三碗饭　　五杯水　　一壶醋

而可附性临时名量词前的量词只限于数词“一”，例如:

一脸汗　　*两脸汗　　一脸愁容　　*两脸愁容

一肚子坏水　　*两肚子坏水

一腔热血　　*两腔热血

在这里，“一”有“全”“满”的意思，不表示数量，因此它不能被其它数词替换，“一”不能被其它数词替换还与它后面被修饰词语的语义特征有关，如“汗”“愁容”“坏水”“热血”等词本身是不可数或抽象的名词，这类词都具有［－表数量］的语义特征。此外，少数成双的事物可用“两”修饰，如两脚泥、两手油。

(2)量词是否可以重叠

一般数量名短语中的量词都可重叠，表示遍指。可容性临时量词一般也可以重叠，如:

他一口气喝了五杯水，杯杯都那么香甜。

而可附性临时量词一般不能重叠，量词由表量位和数位两种语法概念构成，个体量词和动量词主要表达“数位”这一语法概念的语法形式，其他类别量词都是表达“量位”这一语法概念的语法形式。“数位”计算的是一个个可数的对象，按理这个计数单位可以重叠表示遍指;“量位”是以集合的方式出现的对象，它自己无所谓遍指，按理这种计量单位自然不能重叠。如:

*脸脸汗　　*脚脚泥　　*地地水

我们常用一脸汗、一脚泥、一地水，表示量多的意思。

(3)数量名结合的紧密程度

一般的数量名结合较紧密，中间不能插入其它的成分。可容性临时量词和可附性临时量词在这点上也有很大差别。

①能否加“的”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不能加“的”。可容性临时量词短语一般也不能加“的”。如:(www.xing528.com)

*一杯的水　　*一碗的饭　　*一盆的花　　*一桶的油

而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则可以加“的”，且加“的”后语义有所改变。如:“一身的冷汗”强调“冷汗”之多，“一脸的得意”强调“得意”的程度。

②能否加“都是”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不能加“都是”。可容性临时量词短语也不能加“都是”，而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可加“都是”表示强调。如:

*一碗都是饭　　*一壶都是水　　*一缸都是米

一脸都是汗　　一身都是土　　一地都是水　　一头都是白发

③能否加“每”“第”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能加“每”“第”。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前也可加“每”表示逐一，加“第”表示顺序，序列。而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前不可加“每”“第”。如:

每一杯水　　每一桶油　　第一碗饭　　第一车货

*每一地水　　*每一脸得意　　*第一腔热血　　*第一脸汗

④能否加入形容词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在量词前可以加部分形容词，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的量词前也可加入形容词，表示程度。而可附性临时量词前则不能加形容词。如:

一大碗米饭　　一小杯可乐

*一大脸汗　　*一小腔热血

(4)整个短语的语法功能

一般的数量名短语是体词性的，可以做主语，宾语或定语。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就是体词性的。如:

一杯水不够喝　　一桶水太多了(主)

锅里放着一碗饭　　他提了一壶水(宾)

一盆花的钱没多少　　一桶油的重量(定)

而可附性临时名量词短语既可以是体词性的也可以是谓词性的，也就是既能做主语，宾语，定语，也能做状语，谓语，补语。如:

一屋子人都走完了　(主)

他欠了一屁股债　(宾)

你瞧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　(定)

他一脸忧愁地走来　(状)

听完这个故事，小王一身冷汗　(谓)

王老师为学生累得一身疲劳　(补)

4．修辞方面

数+临量+名这样的结构在日常语言生活中屡见不鲜，人们对这种表达习惯已习焉不察，对临时量词的灵活运用，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修辞效果，尤其是对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的使用，汉语中的量词和名词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一个好的量词能够让作者笔下生辉。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往往用于口语，而且具有一定的夸张意味，体现一定的感情色彩。如一腔热血，一口黄牙，一头白发等就表现出一种夸张意义。一鼻子灰，一肚子坏水，一眼荒凉等表现出一种消极的感强色彩。一脸得意，一身新，一腔热血等则表现出一种积极的感情色彩。而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在这些方面所表达的修辞效果显然不及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

5．结语

通过以上对比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一碗饭”和“一脸汗”两类短语在语义、语法、修辞等诸方面都存在差异，而这种差异正是我们正确的认识临时名量短语内部结构特征的突破口。只有正确把握，分析临时量词内部特征的复杂性，才能更好的认识一般量词、临时量词和名词的关系。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指出“一般说来，单位词是由普通名词演变而成，并且它们的语法意义就是它们的本来意义引申的”。可见，汉语中的量词与名词的关系非常密切，临时量词的产生就恰好验证了这一点，临时量词是处于由名词向量词过渡的阶段，但不同的名词向量词过渡的速度不尽相同。通过分析，可溶性名词向量词游离的速度显然快于可附性名量词，可容性临时名量短语与一般量词短语在语法上有很多共同点，它以慢慢地被固化，而可附性临时量词短语正处于游离状态，有很大的灵活性和不确定性。因此，我们在量词的学习和教学中，一定要明确临时量词内部的差异性，才能更好的掌握其特征用法，一般常规量词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可循，但临时量词，尤其是处于游离状态的临时量词的掌握是教学中的一个难点。

参考文献:

1．王力．汉语史稿(重排本)［M］．北京:中华书局，2004: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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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丽颖．文学作品中名词借用为量词的现象分析［J］安徽农业大学学报，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