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条件：经验事实确证科学知识？

二、经验事实的确证：科学知识认同的必要条件

尽管“观察负荷理论”，尽管目前学界对科学理论选择、确定的标准尚难统一，但是，经验事实的确证仍是一个“坚硬”的必要性条件。

马克思曾经讲过：理论的神秘性问题可以在现实实践中得到解决，理论的价值和意义是指向认识主体的。这一点，即便是在马克思主义创立之前，也是众多学者信奉的准则。

例如，牛顿在《光学》里明确地阐述了自己的方法：“像在数学中一样，在自然哲学中对艰深题材的分析方法……就在于进行实验和观察，和由此用归纳法作出结论，并且对于这些结论仅仅容许由实验结果和其他确实真理所提出的反驳”，“用归纳法根据实验和观察所作的论证并不是对一般结论的论证”，但实验—归纳的证据“是在［我的］哲学中一个命题所能有的最高证据”。⁽³⁸⁾孔德也指出：“一切科学知识必须建立在来自观察和试验经验事实的基础上，……从培根以来一切优秀的思想家都一再指出，除了以观察到的事实为依据的知识以外，没有任何真实的知识”，“经验是知识的……来源和基础”，只有经验才能提供衡量我们的力量的标准。⁽³⁹⁾

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们的认识进入不能为人的直观所直接把握的宇观和微观领域，在这种情况下，纵然认识过程中消除了直观性，但是科学家所奉行的科学理论接受的必要前提条件之一仍然是经验事实的确证。因为科学家坚信经验与自然具有一致性：经验是经验到的自然；自然只有被经验到，才具有价值和意义。“只有通过经验本身，我们才会认识到那些使我们能够对于现象的多样性有一个概括看法的规律”，所以“科学的任务是既要扩大我们的经验范围，又要把我们的经验条理化”。⁽⁴⁰⁾如电子的发现者卢瑟福主张，只有通过人们的观察和实验，基于客观事实，才能形成科学理论。在卢瑟福的原子太阳系结构模型提出以前，科学界流行的是他的老师、卡文迪许实验室第三任主任J．汤姆逊教授运用数学方法提出的“多环电子分布结构模型”（俗称“葡萄干—布丁模型”）。卢瑟福通过大量实验分析研究和心智分析，以经验事实为依据，一方面批判汤姆逊的原子模型“过多考虑数字的简单性和较少追求确切的事实”，另一方面批判用非科学态度对汤姆逊模型进行所谓“验证”的“克劳瑟实验”，从而成为“原子内极其不定的复杂宇宙的主要探索者”，成为“第一个进入原子宇宙的人”。⁽⁴¹⁾(www.xing528.com)

纵然爱因斯坦认为，作为科学研究纲领“硬核”和根本出发点的各种基本假设和基本概念，从原则上讲，都不可能从经验陈述和感觉材料中机械地、归纳地得到，但是他强调它们只能是在经验事实引导和启发下的思维的自由创造，经验材料是科学研究中不可缺少的出发点之一，也是获得科学基本原理的必不可少的启发力量。他的科学型的、直觉主导的发现与创新方法论是建立在经验事实和逻辑方法、数学方法及实证知识的背景基础知识之上的，他把经验事实看成对理论的判决。例如，爱因斯坦创立相对论之后，曾作出如下预测：“（1）行星轨道的椭圆绕太阳的旋转（在水星的实例中已经得到证实）；（2）引力所引起的光线的弯曲（已由英国人的日食照相得到证实）；（3）从大质量的星球到我们这里的光线，其谱线向光谱红端位移。”爱因斯坦声称，这一系列预测，“只要有一个被证明是错误的，它就必须被抛弃；要对它们进行修正而不'毁其整个结构，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当爱因斯坦的老对手D·C．米勒宣布他拥有反对相对论的无可否认的实验证据时，爱因斯坦立即声明：如果结果确实证明有根据，他将放弃他的相对论。

对于构成其相对论核心内容的四维时空连续区的结构，究竟是欧几里得的，还是黎曼的，或者任何别的，爱因斯坦明确指出：“那是一个必须由经验来回答的物理学本身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只根据方便与否来选择的约定的问题。”⁽⁴²⁾爱因斯坦在这里对心与物的区分是十分清晰的。首先，所能约定的只是理论本身，至于这些被约定的理论的可靠性则只能由事实来说明，事实是最终标准，约定的不是事实。其次，思维的创造既受经验的引导，又受经验的限制。说思维创造了基本概念和定律，并不是说它们创造了外在世界本身的规律，而是就基本概念和定律是思维的结果而言的。

因此，在爱因斯坦看来，纯粹的逻辑思维不能给我们任何关于经验世界的知识：一切关于实在的知识，都是从经验开始，又终结于经验。用纯粹逻辑方法所得到的命题，对于实在来说是完全空洞的；另一方面，理论的体系结构是理性的产品。经验内容及其相互关系都必须在理论的结构中表示出来。整个体系，特别是那些作为它的基础的概念和基本原理，其唯一价值和根据，就在于这种表示的可能性。基本概念、定律与经验从内容上看没有产生与被产生的关系，其合理性就是表达经验的有效性。⁽⁴³⁾哥本哈根学派的奠基人波尔在诠释量子论的哲学基础时指出：“作用量子的有限量值，使我们完全无法在现象和观察现象所用的器械之间，画一条明确分界线；这种分界线是习见的观察概念的依据，从而也形成了经典的运动概念的基础。注意到这一点，下述事实就不足为奇了：量子力学方法的物理内容，限于一些统计规律性的陈述，这些规律性存在于那样一些测量结果之间的关系中，各种结果表征着现象的各种可能进程。”⁽⁴⁴⁾

巴伯在《科学与社会秩序》中指出：“当人们谈论上帝的存在或魔鬼的本质时，这不是科学，尽管他们对这些问题的讨论可能几乎自始至终是以完全合乎理性的、与逻辑规则相一致的方式进行的。只有当理性思维被应用于我们可称之为‘经验的’目的——即对于我们的几种感官，或对于以科学仪器的形式加以改进发展的感官来说，是可以达到客体——时，科学才存在。”⁽⁴⁵⁾“一个成功的模型是一种实用性的成就，是某种用来为活动目的的成功服务的东西。”“当一个模型（范例）和被模型化的东西（问题）能够最大效率地达到实践的目的时，成功就在评价和适应过程中产生。”⁽⁴⁶⁾换句话说，就是科学理论的成功与否在于其能否有效地解释和预测经验事实以满足认识主体的需要。经验主义者的证实原则固然有一定局限，但是经验证实原则是唯一使科学保持神圣地位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