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论上,柯林斯科学哲学思想除受到维特根斯坦的“生活形式”理念的影响,还受到了库恩“范式”理念的启发。“范式”(paradigm)一词最早来源于希腊文。1962年,库恩在其著作《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借用“范式”的理念来阐释科学发展的模式。库恩的范式理论自提出以来,对科学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促使了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研究学派的产生。甚至,这种影响力穿透学科的界限,波及柯林斯对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研究上。
然而,对如此重要的一个概念,库恩却没有给“范式”一个明确的定义,甚至于库恩自己对这个概念的使用都是含糊不清的。此处,为了明确起见,可大致将“范式”概念的内涵概括如下:(1)从内容上看,范式包括定律、理论、应用和仪器在一起——为特定的连贯的科学研究的传统提供模型。[31](2)从用法上看,一个范式就是一个公认的模型或模式(Pattern)。[32](3)从科学共同体的角度上看,科学共同体取得一个范式就是有了一个选择问题的标准。[33]
从库恩对“范式”的描述上看,范式实际代表着“科学共同体”(scientific community)在从事科学活动时所必须遵守的模型,同时,也代表着科学共同体的科学信念。因此,在“范式”理论的框架下,“科学活动”乃是一种“科学共同体”的活动,也就是一种社会性活动。这样,就进一步从哲学的层面上为以“科学”为对象的社会学研究提供了一种认识论上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具体到“范式”理念对柯林斯科学哲学思想的形成所产生的积极影响,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首先,库恩的“范式”理念在方法论上启发了柯林斯。库恩在科学范式的前提下,曾经构建了科学发展的模型,即“科学革命”,是一种从常规科学→危机→科学革命→新的常规科学阶段的循环往复。(www.xing528.com)
常规科学是指坚实地建立在一种或多种过去科学成就基础上的研究,这些科学成就为某个科学共同体在一段时期内公认为是进一步实践的基础。[34]此阶段也是范式被确立的阶段。在科学共同体中,科学家们在确立的范式下为了共同的目标进行科学活动。简单说,就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此时的科学共同体是团结合作的团体,在科学共同体内部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科学史的发展已经表明,科学并不总是保持在一种“稳定”的状态上,在科学研究中时常会有争论和分歧产生,于是,科学危机便产生了。随着科学共同体中的争论和分歧越聚越多,会使原来确立的旧范式面临新范式的严峻挑战,并最终导致科学革命的爆发。在科学革命阶段,新的范式逐渐取代旧的范式。当新范式完全取代旧范式时,科学也就到达了新的常规阶段,标志着科学革命的完成。接下来,又是一轮新的循环。
库恩范式更迭的“科学革命”理论,直接影响着柯林斯对科学本性的理解方式。柯林斯在挑选其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时,主要参考了库恩的标准。柯林斯之所以选择建造TEA激光器的实验、探测引力波实验和超心理学实验作为经验研究对象,主要是因为这三个实验分别对应着库恩“科学革命”中的常规阶段和反常阶段。[35]
其次,库恩“范式的不可通约性”为柯林斯的研究提供了一种相对主义的认识论前提。在范式更迭的过程中,库恩认为新旧范式之间是“不可通约”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在标准上是不可通约的。尽管新范式是由旧范式中衍生出来的,因此还沿用着传统旧范式的语言、仪器,但是新范式很少会以传统的方式去应用这些借来的要素。(2)在语言、概念以及实验的关系上是不可通约的。(3)科学家的世界观是不可通约的。[36](4)逻辑上是不可通约的。[37]
由于库恩认为,不同的范式、不同阶段上的范式是具有不可通约性的,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科学存在的客观性、真理性。无形当中会使人相信,科学真理是有条件的。也就是说,科学真理只存在于某一范式以及某一特定的科学共同体中。库恩的上述观点,启发了柯林斯在看待科学的立场上,超越了默顿时代的“实证主义”立场,而转向一种“相对主义”的认识论立场。使柯林斯的社会学的研究论域摆脱了在科学的外层,做类似“科学的奖励机制”等对科学的外层机制研究;而是进入到科学的加工厂——科学共同体中去,研究科学的内层的产生机制,提供了一种哲学上的认识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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