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文化牢笼，实现意识自由

十二、文化的延续

某种文化曾经在历史上取得辉煌，人们往往就想延续这种辉煌。而延续的办法就是对这种文化的固有的继承，但是在文化的继承过程中，无形地会把文化的继承等同于物质财富的继承，最终继承下来的就仅仅是文化僵化的形式，而失去了文化的精髓。文化衰落，恰恰是在对文化的固守当中开始的。人们对于某种文化的依赖，最终只会导致失去文化创造的动力。

实质上人们对于文化的繁荣，往往归因于文化本身，似乎文化繁荣的原因就是继承了某种文化，促进了社会的发展。

在人们的印象当中，是那些文化的圣人创造了文化本身，而社会的发展正是因为接受了这些文化圣人的观点，才促进了发展。就传统社会而言，人确实不具有文化的主体性，只是文化承受者的角色。正因为如此，所以历来人们都将文化的继承当作文化复兴的头等大事。历史上，只有那些少数的先知先觉者，成为了文化创造的主体性存在，至于社会的大众，他们仅仅是文化的跟随者。

表面上看起来，文化的发展，确实是在少部分人创造、大部分人继承这样的一种模式下进行的，但是文化创造的作用机理却并非如此。

从表象来看，人们接受了一种崭新的文化，同时按照这种文化所叙述的方式构建社会体系，并促进了社会的发展。似乎，文化本身是力量的源泉，人们只有在接受了这种文化的外在力量时，才实现了改变。文化作为人的意识自由创造的成果本身，确实能够为社会的发展描绘出一副蓝图，但是文化本身是无法实现这幅蓝图的，最终还是要靠人去实现。

文化是意识自由的结果，所以文化最大的作用，并不是进行现实的创造，而是促进人的自由。某种文化之所以是先进的，并不在于这种文化本身有多么高超的智慧，或者这种文化本身有多么神奇，而在于这种文化是意识自由拓展的结果，反过来也会拓展人的意识本身。

先进的文化，有推动力的文化，并不是其本身有多少的力量，而是在这种文化中人们看到了自己的力量，从而拓展了人自身的意识自由。

任何文化，如果人们在其中看不到自己的力量，这种文化都不会在现实当中发挥促进社会进步的作用。即使促进人自由的文化，如果被人们当做不可逾越的教条，或是是获得持续繁荣的依靠，那么反过来人们就会被这种顶礼膜拜树立起来的权威所束缚。因此只有在对文化的超越中，文化才能够发挥解放人的作用。

文化的启示作用就像一面意识的镜子，在这面意识的镜子中，人们看到了自己本源性的存在。文化本身只是意识参照的对象，真正发挥作用的仍然是自我的意识力量。

同样一种文化，在作为参照对象时，可以打开意识自由的闸门，但是当把文化当成不可超越的天条的时候，这种文化就成了束缚的牢笼。(www.xing528.com)

文化的延续性问题，并不是文化的继承问题，而是如何避免陷入文化的牢笼，从而实现持续的意识自由问题。对于文化来说，并不是一定要否定或保留过去的文化，而是要始终保持人的主体性与独立性。

在文化面前，人永远是自由的，没有必须要接受或者否定某种文化的限制。只有这样，文化本身才能够得到自由的延续，而不是把一切归因于文化，一定要接受某种所谓正统的文化。似乎一个社会有问题，就是因为文化本身有问题，这种意识实际上都是将文化放在了主导的位置，而人却成为了被文化支配的对象。

文化最大的作用在于实现人的意识自由，而意识自由的文化拓展，往往是在人的不觉知状态下进行的，文化时而成为束缚人的力量，时而又成为解放人的力量；时而是神圣的，时而又是卑劣的。

实际上，文化以其历史的永恒性永远存在在那里，解放与束缚，神圣与卑劣全都是人本身的意识选择。如何摆脱这种文化的无意识状态，是文化面临的最大问题。

文化的最终目的，并不只是暂时促进社会繁荣，而是持续地使人觉醒。而这种持续性的觉醒，最终就是要确立人的主体性，或者说实现人本身的确认。

这也不仅仅是在法律上确认人的主体资格，而是要在人的意识层面确立人主体性。在法律层面实现人的主体性是容易的，只要界定人的权利义务关系的平等性，法律的主体性就可以得到确认。要实现意识领域的主体性，就必须从人的潜意识层面中获得解放，实现意识自我的独立，就要不断地超越原有意识对于自我的限定。这些都是在无形的意识层面进行的。

人的文化主体性的确认，会伴随着人类社会永远地持续下去，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从非主体性的存在，逐步走向主体性存在的过程。

【注释】

[1] 陈家琪，为什么偏偏是德国，《南方周末》，2012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