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变奏：梦想失望与逃离在社会中的表现

“梦的变奏”首次发表在他1932年出版的《梦的守望者及其他》这一诗集中。在这首诗中，休斯在脑海里构想出两幅安宁、自然的非洲图景，与生活在以美国白人为主的黑人受压迫、低等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通过这首诗的意象，休斯强调了这种对照，令读者感觉到黑人在白人社会遭受的不平等待遇是不人道、不正常的。

兰斯顿·休斯的大量作品中都弥漫着梦的主题，而这一主题在这首“梦的变奏”中用了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在他的那首著名短诗“哈莱姆”（1951）中，休斯开篇第一个问题就是：“梦被延缓会如何？”休斯认为，对于美国黑人来说，政治自由和经济宽裕是“美国梦”的一个方面，但是在充斥着种族歧视的美国社会，他们不可能实现这一梦想。在休斯的一些社会题材的诗歌中，他描绘了美国黑人的生活，展现了美国黑人实现梦想的种种努力是如何被阻隔的。浪漫的白日梦是休斯常在他的诗里提到的另一种形式的梦想。在这类诗中，诗中的说话人梦想着理想的爱情、期待着某种机缘和运气，或者渴望着精神上的自由自在。这种形式的梦想更多表达的是个人的梦想而不是社会性的，因为诗人渴望一种状况或心理状态；这种心态不是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而获得的，而只有通过在人的想象世界里心灵的觉醒来获得。

在这首诗中，说话人似乎把梦的这两个方面融合在一起，描绘了他在一个遥远而又美好的地方做的一个梦，一个完全属于个人的、浪漫的梦。说起梦的时候，他的心灵完全是自由的，并没有堂而皇之地涉及当时的政治形势和社会状况。正如诗中所表明的那样，说话人的梦想可能与非洲有关，因为在那儿他有犹如在家的快乐感受。然而，人们会问，为什么说话人要梦想他所描绘的这种自由呢？很可能这是因为他的现实生活本身并不自由。在梦中，说话人能够疯狂地跳舞，不停地旋转，而在现实生活中，这完全不可能。也就是说，由于美国社会存在着种族歧视，作为黑人他不可能实现“美国梦”，于是他不得不希望到另一个不同的地方去获得一种不同的自由。如此，在他强烈的个人白日梦中，他企盼着精神上的自由，这是因为，作为一个生活在美国的黑人，他自由的梦想必定会由于种族歧视的影响而被“延缓”。

有评论家提到，诗的第一节有九行，第二节只有八行，这似乎暗示着梦在缩减。说话人渴望梦想，并看到他的梦想具体外化并体现在他对自然、对土地和对阳光的热爱上。但是梦想只存在于超越时空的抒情时刻，到了社会不断发生变化的动态世界，梦想就变质了。在诗的第一节，说话人用心理的、理性的、意识的术语来描绘梦想。他在那阳光灿烂的地方，边旋转跳舞，边伸展着双臂，直到这一天结束。傍晚，他在一棵高高的树下休息。太阳、跳舞和一棵高树，这些意象都令人想起那没有烦恼、心灵自由的异域天堂。表达了他想通过呆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来逃脱当前现实的愿望。这里，他不仅描绘他的梦，而且解释说梦里的这些活动正是他所希望的：太阳犹如生活，唤起温暖、幸福的感受；伸展双臂和跳舞表达了自由、快乐、放任和无拘无束的感受；树的意象似乎象征着根基的感受。当他宣布“那就是我的梦”时，说话人清楚地表明梦中的这些东西正是他所渴望的，也表明他意识到他所期待的事物的状态完全不同于当前的社会现实。

在诗的第二节，他实际上是在梦中体验梦。第一节诗是描述性的，从句法上来看结构是完整的；然而在第二个诗节，诗行却像梦一样，是片断的、破碎的、省略的。诗人梦到在美国成长的黑人孩子得不到的幸福，他梦想到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可以体验到一个美国黑人在现实生活中享受不到的温暖和安宁；在那里，他可以有根的感觉，有安全感，可以享受到在现实中被剥夺的自由。当他描述梦的时候，他表现的是对另一种不同类型的、快乐自由生活的渴望。这种生活在休斯成长的社会现实环境中是被严格限定的。在这个地方，美国黑人遭受歧视，即使努力奋斗，也享受不到劳动成果。从这两节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梦想之地是美丽而原始的。假若这个地方就是非洲，那么非洲就是一片充满着快乐和自由的乐土，说话人在这片土地上享受的是身心完全解放的自由感受。依据这种解释，这首诗可以看成是对美国黑人不同类型的内心体验的探询，表现他们从理性的、自我占主导的状态向非理性的、纯真的梦幻状态的转变。诗中描写的这两种状态说明非洲黑人既受到双重身份或者“双重意识”的困扰，同时这双重身份也可以融合在一起。

休斯“梦的变奏”这首诗运用正面语言来表现“黑暗”和“夜晚”，实际上是在巧妙地赞颂黑暗，似乎说明这是一个黑色受到赞扬而不被责难的地方。诗人羡慕黑夜，发现自己也像夜一样黑一样暗。通过使用一些关键的意象，休斯在诗中表明非洲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土地，是他和其他美国黑人真正的精神家园，非洲又是自由的乐土，是尚未丧失自然之纯真的迷人家园，他们与非洲有一种精神上的联系，因为黑色在非洲是被赞扬、羡慕和歌颂的而不是被诅咒的，而且他们在非洲能够得到快乐和自由。在那里，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存在而不再是为别人而存在的他者。然而巧妙的是，诗歌对黑暗和夜晚的赞美并没有直接叙述出来而是间接地蕴含在字里行间。说话人在充满着爱和自由的梦想之地，他与那既“轻和”又“温柔”的夜交融在一起。诗中提到“白色”和“苍白”并不完全是贬义，暗含由于肤色不同而歧视美国黑人是违反常规的、非自然的也是毫无根据的。在说话人的梦中，白色、苍白、黑暗和夜晚都是美丽风景的组成成分。但说话人把自己与黑夜和黑暗相认同。在他的梦想之邦，夜晚轻轻地、柔柔地降临；人们不是害怕它而是热烈地欢迎它。说话人赞美这黑夜，这梦的时光，同时也是在赞美他自己和他的种族。(www.xing528.com)

在“梦的变奏”一诗中，说话人并没有提到他的梦产生于何处，但许多评论家都认为那“阳光下的某地”指的是非洲。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许多美国黑人也都把自己和非洲联系在一起。1924年当休斯创作这首诗的时候，美国黑人“返回非洲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非洲艺术被广泛地介绍到欧洲和美国；许多美国黑人在寻找一片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寻找不受美国白人文化影响的他们自己的文化价值观。1923年休斯曾去过西非，在这期间他创作的许多诗歌中，非洲代表温暖、自由的理想之邦，黑人在非洲自由快乐的生活反衬出在美国严酷、冷漠的生活环境下，黑人每天所遭受的偏见、歧视和残酷的待遇。

说话人在“梦的变奏”这首诗的第一节描述了他的梦想，表达了他想通过呆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来逃脱当前现实的愿望。他说，“张开我的双臂”，“去跳舞”，“在暮色中休息”——“那就是我的梦”。这里，他不仅描绘他的梦，而且解释说梦里的这些活动正是他所希望的：太阳犹如生活，唤起温暖、幸福的感受；伸展双臂和跳舞表达了自由、快乐、放任和无拘无束的感受；树的意象似乎象征着根基的感受。当他宣布“那就是我的梦”时，说话人清楚地表明梦中的这些东西正是他所渴望的，也表明他意识到他所期待的事物的状态完全不同于当前的现实。诗人然后梦到在美国成长的黑人孩子得不到的幸福。他梦想到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可以体验到一个美国黑人在现实生活中享受不到的温暖和安宁；在那里，他可以有根的感觉，有安全感，可以享受到在现实中被剥夺的自由。当他描述梦的时候，他表现的是对另一种不同类型的、快乐自由生活的渴望。这种生活在休斯成长的社会现实环境中是被严格限定的。在这个地方，美国黑人遭受歧视，即使努力奋斗，也享受不到劳动成果。

同时，休斯暗示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个地方能够享受到梦中的一切。这首诗中运用的意象与他在《大海》中描绘非洲的最初印象惊人的相似。在“梦的变奏”这首诗中，说话人梦到自己白天在“阳光灿烂的地方”狂舞，傍晚在“一棵高高的树下”歇息，到诗的第二节，这棵高高的树变成了一棵“高而细”的树。在他的自传中，休斯发现非洲“狂野、可爱”，接着评论非洲灿烂的阳光，高高的棕榈树。他把非洲看成是非裔子孙的家园，羡慕在非洲生活的“黑而美丽”的人们，而且惊奇地发现自己也像他们一样是非洲人。在“梦的变奏”一诗中，诗人羡慕黑夜，发现自己也像夜一样黑一样暗。通过使用一些关键的意象，休斯在诗中表明非洲是他和其他美国黑人真正的家园，他与非洲有一种精神上的联系，因为黑色在非洲是被赞扬、羡慕和歌颂的而不是被诅咒的，而且在非洲能够得到快乐和自由。

虽然“梦的变奏”描绘了非洲景物，但它同时也充满了明显的黑白意象以引起人们对20世纪20年代美国种族歧视的关照。这些意象表明种族歧视是不自然、不正常的。其中的黑白对照——自然的非洲黑人与不自然的美国白人——通过若干不同的意象在全诗得以体现和强调。然而光亮和黑暗，苍白和漆黑互相补充的现象在说话人的梦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说话人“白天”在阳光下跳舞；当黑夜温柔地来临时，他又在暮色中休息。诗的第二节，说话人在夜温柔地来临前在“苍白的暮色”中歇息。在这两节诗当中，白和黑，黑暗和光明达到一种平衡。在阳光温暖照耀下的白天正是跳舞的好时候；黑夜温柔地降临，结束一天的生活，苍白的夜晚恰是休息的好时光。毫无疑问，说话人是与黑、暗和夜晚相认同，但是这首诗也清楚地表明光明和黑暗是美好梦想的重要组成成分。这种情感表达了休斯对白人种族和黑人种族人性的理解和坚持。休斯幼年时代既与白人交朋友，也与美国黑人交朋友，并能理解他们的经历。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肤色，而且他一生大部分的工作都致力于黑人问题，但是他也认识到种族歧视的各种危险，不管是对美国白人还是对美国黑人来说。在“梦的变奏”中，诗人一方面强烈地把自己与黑暗和黑色联系起来，把光和暗看作是说话人梦想的重要方面，但同时似乎也在警醒人们要留意美国白人和美国黑人在各种背景下共同存在的最基本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