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天鹅：爱情、自我与人生

美国20世纪诗人兼剧作家米莱短短八行的诗《野天鹅》描绘了诗人在小镇上看到一群迁徙的野天鹅以整齐优美的姿势在天空优雅飞翔的画面，但诗歌同时又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迷惘情愫。这迷惘源自于诗人对于爱情、自我身份乃至人生态度不确定性的追问。通过与天鹅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对比以及“令人窒息的屋子”这一意象的使用，诗人将她内心的躁动不安、忧郁徘徊、彷徨疲惫等情绪展露无遗。面对这些精神及情感因素的折磨，诗人决定抛弃内心的痛苦，想象自己追随那群具有明确方向感和目标的天鹅而去，像天鹅那样具有确定性。然而在“迷惘和动荡不安”的社会大背景下，诗人试图摆脱这种迷惘和不确定性的努力是注定会失败的。诗人感觉到内心的疲惫，精神的压抑和烦躁犹如不透气的屋子，于是诗人决定放弃内在思索和精神追求。在无所适从之中，诗人最后呼唤天鹅的再次光临，但此时的天鹅却远非诗人开始所描绘的那样无忧无虑，他们飞翔时紧缩的两腿无力地拖在身后，其鸣叫声也已成哀鸣和哭泣。被称作“时代的声音”的米莱在这首诗中通过受伤的天鹅透露出的迷惘气息表明了诗人的无奈追求和绝望挣扎。

《野天鹅》出自米莱广受好评的第二部诗集《第二春》，这部诗集据说是写于作者结束与有妇之夫的诗人阿瑟·戴维森·费克为期三天的恋情之后，这段爱情虽然短暂如烟火，但却炽热灿烂，对双方都留下了毕生的影响。故而米莱的这部诗集中有许多诗歌反映了作者对于爱情的失望与心碎。在诗歌作品中，作者的情绪时而激情热烈，时而委屈哀怨、感情浓烈，一个似乎为爱而生的女子形象清晰地展现在读者眼前，但是诗人并非一味地沉浸于自己的感性之中，做一个凄怨哀婉的美丽芭比，当她受伤时她坚强地寻找着摆脱感情因素钳制的方式，这是其诗歌与传统女性作品的区别之处，《野天鹅》便是这类作品的佳例。

飞翔的天鹅象征自由与解放。由于羽色洁白，体态优美，叫声动人，行为忠诚，因而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又都不约而同地把白色的天鹅作为纯洁、忠诚、高贵的象征。这一意象在世界文学中出现的历史悠久，最早的记载难以得到确切考证，中国的《诗经》中有“白鸟洁白肥泽”的记载，“白鸟”即天鹅，至今日语中的“白鸟”就是指天鹅；安徒生用天鹅羽色的变化演绎了一篇动人的《丑小鸭》；诗人叶芝的《柯尔庄园的野天鹅》和《丽达与天鹅》为中国读者所熟悉；因为《希腊鸟谱》一书中对于天鹅临终的鸣叫有着动人的描述，西方文化中，将文人的临终绝笔称之为“天鹅绝唱”（swan song）。米莱的这首《野天鹅》选择以野天鹅为主要意象既秉承文学传统，同时又对传统有所突破。

野天鹅飞过时我正内心省视。

我是否看到我以前未见之事？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还是同样的问题；

没有什么能与野鸟飞翔时的状态相比。(www.xing528.com)

疲惫的心，没完没了生生死死，

不透气的屋子，我要离你而去把你的房门锁闭。

野天鹅，回到镇上来吧，再次

回到镇上吧，拖着你的双腿鸣叫哭泣！

米莱的《野天鹅》诗描绘了诗人在看到一群迁徙的野天鹅以整齐优美的姿势在天空优雅飞翔的画面。“野天鹅飞过时我正内心省视”，可见诗歌开篇就铺垫出了一种阴郁的氛围，因为诗人并不是带着要欣赏野鸟飞翔的壮美情景的明确目的来到小镇上，继而受到天鹅们的启示而引发她的深思。相反，她是在小镇上独自沉思内省时“巧遇”了那群野天鹅，读者很容易陷入这样一种思考：诗人正在思考的是什么？为何她巧遇的偏偏是天鹅，而且是每次提及这群生物时都特意强调它们是“野”天鹅这一常识？接下来作者自问自答：“我是否看到我以前未见之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还是同样的问题”。诗人已经被同样的问题纠缠了许久，却一直未能找出答案，那么现在那群可爱的天鹅是否能为她解答难题呢？“没有什么能与野鸟飞翔时的状态相比”，这是因为天鹅拥有美丽纯洁的外形，高贵优雅的气质，动听悦耳的鸣叫，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在飞翔时目标明确，同时又自由自在，远离束缚，而这些正是诗人此刻最缺乏也最渴望的追求，因为她的心已经是“疲惫的心，没完没了生生死死”，还有“不透气的屋子”令她窒息，这种压抑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她层层包围。最终诗人决定要奋起反击，冲出这由痛苦感情所织成的茧，“我要离你而去把你的房门锁闭／野天鹅，回到镇上来吧，再次／回到镇上吧，拖着你的双腿鸣叫哭泣！”她决定放弃内在思索和精神追求，跟随自己的感觉走，和那群野天鹅一起在天空自由飞翔，但是她发现此时的天鹅却远非开始想象得那样无忧无虑，他们飞翔时紧缩的两腿无力地拖在身后，其鸣叫声也已成哀鸣和哭泣，原来它们也是一群受过伤的天鹅，这一尴尬的结局透露出的迷惘气息表明了诗人的无奈追求和绝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