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特的“黑色幽默”呈现出反常、辛辣、悲愤和犬儒主义的色彩,根据现实的情景来创造出一个可恶、可怕、可憎和可笑的世界。从审美形态看,品特的黑色幽默与传统的幽默并不对立,反而常常糅合在一起,它是喜剧形式的悲剧。从审美效应看,这是“滑稽感和厌恶感、恐怖感混融在一起的综合感受。”(28)这种阴暗病态的幽默,在品特戏剧中强调人的变形性,面对痛苦和悲伤,发出饱含怨气无法救赎的苦笑。以辛辣的讽刺,形成一个可怕和可笑的世界。从嘲讽对象看,品特的黑色幽默常常嘲讽痛苦,嘲讽受难者,更接近于讽刺,确切地说是平静地讥讽,正如美国“黑色幽默”作家库尔特·冯尼格所说:“最大的笑声是建筑在最大的恐惧之上的。”(29)从审美属性看,品特的“黑色幽默”的本质是审丑,正如品特所说:
有另外一种笑声,这就是当我们发现人们的行为丑恶时,我们会嘲笑,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极端丑恶时,也会大笑。因为我们发现了自己的丑恶(30)。
基于审丑的本质,品特戏剧中的“黑色幽默”具有两种功能,第一,防身自卫,第二,攻击对方。无论防守还是攻击,“黑色幽默”的审美态度是寓庄于谐、寓泪于笑。
品特从三方面来达到“黑色幽默”的效果:第一,社会环境对人的异化。理性原则破灭后人们惶惑、自我挣扎,但是这一切是徒劳的。在无法预测的荒诞世界中,无论是《房间》中的鲁斯、《生日晚会》中的斯坦利、《仆人》中的托尼、《事故》中的威廉,还是《陌生人的安慰》中的科林,《最后的大亨》中的斯塔尔,他们都感到来自外部世界的莫名威胁,他们明显表现出害怕并想法躲避它,然而无济于事,最终难逃毁灭的命运。毫无疑问,在这些戏剧中,品特运用“黑色幽默”的手法表现他心中的荒诞感和异化感: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外部力量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感到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作对,由于外在的力量是异己的、敌对的,因而有一种异化意义上的威胁感。第二,病态、畸形的人物形象玩世不恭、戏谑社会、调侃他人。剧中人物为市井寻常之辈,如:《看管人》中的戴维斯,《微痛》中的爱德华,《茶会》中的迪森,《背叛》中的罗伯特,《巴特利》中的巴特利,他们举止呆滞,行为怪僻,貌似桀骜不驯,却又极易被摧毁,留给观众的是散裂、扭曲、飘忽的人物形象。第三,交流的回避,说话者的相互回避和话语的直面交锋出于同样自我保护的动机,语言出现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本属思想交流对白却与制造“烟幕”(31)的“黑色幽默”擦肩而过,正如两个将拳头击向空气的敌手。品特式对白中,罕有真正的对话。面对交流的回避,正是为了避开交流的危险。品特语言风格缺少逻辑、含混不清,充满了潜文本的含义,这也正是品特反映现实,同时又超越传统与现实的独特艺术手法。(www.xing528.com)
品特主要通过否定和意义不确定的语言方式游戏语言,建造一个虚幻的文本世界。与传统幽默相比较,品特的“黑色幽默”有三点差异:其一,它不是纯喜剧而是寓悲于喜;其二,它具有荒诞的情境,品特将事物与人物扭曲变形,使之变得荒诞可笑,笑声往往是在意识到自己被无情的力量压倒而发出的无可奈何的解嘲。其三,它“没有传统幽默的温和轻松,而有的是冷漠甚至是冷酷。”(32)在纵声大笑后产生绝望感、无助感、恐惧感。它让我们精神高度集中,在短暂的轻松后迅即滑向紧张不安,感到自己存在的岌岌可危。
总之,“黑色幽默”是品特认识世界、反映世界的方法和形式。通常来说,一般的喜剧是将原本不相干的事物突然而无害的组合,而品特的“威胁喜剧”却将不相干的事物突然而有害的结合。它不是单纯的恐惧加可笑,而是神秘恐怖和荒唐可笑的组合。同时它又与荒诞派戏剧(33)有所区别,荒诞派戏剧通常是将无害的结果呈现出来,而品特的喜剧结果总是以伤害作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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