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特的三部全长戏剧《生日晚会》、《看管人》和《归家》的创新技巧,都是他将“僵化”、“粗俗”和“神圣”这三种戏剧形式中的不同元素放在一起的结果(44)。由于品特的剧本语言描述得非常精确,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品特戏剧的表演是按照剧本的提示来进行的,因此,品特演员的表演创造主要从剧本中找答案。通常来说,演员主要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性格化演员,这类演员是非常柔韧、非常灵活的,他们几乎能够适应任何性格或角色;另一种是本色演员,他们的自然个性就是使人产生兴趣,无需再去适应其他性格(45)。
在长达50多年的演艺生涯中,品特通常选择“恶”角色类型,可以看出一方面品特是一个本色演员,另一方面也可以推断阿尔托“人本恶”的思想反映在品特身上。在戏剧与影视舞台上,品特创造了三类表演角色:恶棍或无赖、施虐狂、同性恋。这些角色都属于社会认知上的“恶”角色。
第一类角色是恶棍、无赖。品特在《生日晚会》上表演的戈登堡恶毒而残酷。品特把这个角色的外在形象表演得很特别。许多评论家开玩笑地指出,品特的表演姿势是“一边抚摸着猫,极尽爱抚的情感,同时看上去会轻易地把猫掐死。”(46)“抑制”和“暴力”形成品特表演的特点,这种超日常表演技巧的“对立原理”让品特身体里两种对立力量同时起作用,并在《看管人》(1960年5月30日,伦敦公爵夫人剧院)中进一步得到延伸,赋予表演者不同层面上的生命力量的张力特征。此剧中品特扮演了米克。《看管人》这个剧组的名称叫狂风呼啸,由于剧组中扮演米克的艾伦离开了剧组,品特取代其位置,“他说:‘我来演’。实际上他非常渴望表演这个角色,并且演得很好。”(47)品特的同学巴里福斯特也赞扬品特“演得很到位。他演出了麦克的痛楚,我没见过前人那样演,他演得很好。”(48)戴维斯的扮演者说“我前后和扮演米克的演员一起演出了所有米克的戏,大概有5个人,他是最有威胁性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最恐怖的。他几乎每晚都让我感到害怕。”(49)品特的表演完全融入角色,本能地使用恶棍的手段来对付入侵者,“软中带硬”的表演让对手深感威胁,品特凭借着“内驱动力”能量的艺术,让对方不寒而栗。这种表演风格和理念不同于后期非现实主义的表演。1985年到美国巡演,哈罗德·品特取代了演员迈克尔·甘本,担任《往日》中迪利的角色。戏剧的幕布一打开,三个演员笔直地、沉默地坐在阴影里,产生出一种忧虑情绪和模糊的非现实主义感觉。当灯光照在迪利和凯特身上时,安娜还呆在黑暗中。《往日》讲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记忆的随意性,另一件是最隐蔽的嫉妒形式。唐纳德·弗里德高度评价了“品特集作家、演员、导演于一身的能力,他说:品特身上有一种非常经典的东西,美丽得使人陶醉,哈罗德·品特在恐怖与美丽之间创造了一段完美的对话。”(50)
《归家》的表演风范是品特从沃尔菲特的《俄底浦斯王》那里继承过来的,这是带有某种宗教意味的家庭剧。品特扮演的莱尼是《归家》中最邪恶的人物(51),他不露声色地挑逗嫂子,以挖苦哥哥来抑制愤怒,心平气和地煽动全家不和。品特把莱尼阴险、狡诈的性格挖掘了出来,从容地实施他的计划。《卫报》记者尼古拉斯·罗德容评论道:“品特先生把莱尼演成一个恶毒的小流氓,角色演得圆滑自然,把握到位,简直像天鹅绒一般亮丽而庄重,像黑暗一样高深莫测。他的行为踌躇不决,这正是这部戏令人困惑的真实反映。”(52)
在莱尼的表演中,观众看到莱尼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让家里其他男性对露丝的存在发生兴趣,而他虎视眈眈的“内在驱动力”从躯体内部产生出来,延伸到躯体周围,这种微妙的意向“同样存在于躯体肌肉系统的层面中,而且,它与身体之外的某一客体联系在一起。”(53)让所有的人都能感知到,他想要得到露丝,这个念头在莱尼躯体内部存在着,成为一股相应的蓄意向外的张力。而表面平静、内部紧张的“内在驱力是一种在皮相之下的一种反应,我们唯有在它展现成形体动作时才能看见它。”(54)可是莱尼始终没有展示欲望的行动,而是用意念将观众的想象调动了起来。
第二类角色是同性恋角色。1992年3月,在伦敦阿美达剧院,哈罗德·品特扮演了《无人之境》中的赫斯特。(www.xing528.com)
“品特饰演的赫斯特是一个皱着眉头、嗓音圆润、具有女人气同性恋的暴君,迷恋酒柜,只有麦芽酒才能减轻心灵的伤痛。他身着铁蓝色西服上台,会见他困惑的客人,进行一场令人捧腹的康拉德式的谈话,内容是关于20世纪30年代的夏季‘性’愚弄欺诈的事情。”(55)
品特的表演几乎没有动作,除了低头站着以外,就是他的仆人抑制他碰杯,其他并没有任何的身体活动。“虽然品特并不是个伟大的演员,但是他更了解赫斯特。当品特来到舞台,通常给人感觉像一个暴躁的银行经理,但是从来不让人动摇他的舞台权威,品特和他的搭档平起平坐,互诉心曲。”(56)约翰·皮特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中描述了品特的表演:“品特在舞台上的表演,像个在位的暴躁脾气的皇帝,然而却具有自命不凡而不乐观的文人派头。”(57)1997年3月19日《卫报》记者奈杰尔·查诺克评价品特的表演时说,品特的表演是他所“见过的最暴力、恐怖的事情”,“他将角色扮演得非常冷硬,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赫斯特像石头一样坐着,然而观众几乎能听到他内心破裂的嘎吱响。‘内驱力’的张力看起来几乎改变了他的脸部骨骼构造,他巨大的下颌突出,显示了好斗的性格,但是他紧闭着的上嘴唇是对他焦虑老年的注解,他的眼神,鬼魅而富于穿透性,暴露出他的不安全感。酒精是赫斯特的主要支柱,他的视线以内几乎没有书。走路时,双腿笔直,呈现出上流俱乐部花花公子的典型步伐。品特通过高傲的姿态,暗示了人物逃避、刻薄和粗暴的性格。”从评论中我们可以看出,梅耶荷德的“有机造型术”对品特表演的影响不小。另外,“品特的表演从不脱离交战状态,更具攻击性。他在观众面前似乎刻画出来一个患有神经紧张症的赫斯特——一座逐渐崩塌的雕像。”(58)《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约翰·彼得报道:“62岁的哈罗德·品特看起来一点都不老,22年来,品特第一次作为演员在阿尔美达剧场上演的自己的作品,扮演《无人之境》中的赫斯特角色”,“剧中的品特,你不得不称他为大师、权威。戏剧行话中叫做舞台表现。”(59)虽然这些技巧戏剧学校并不教授,但是对于所扮演角色的自然、本能的处理,来自于他在表演时产生的深深的自信。当他在舞台上一站,进行一种下意识的假设,他的表演就改变了角色的轮廓、心理状况。
第三类角色是施虐狂。品特不但擅长演同性恋角色,更擅演“恶透”的政治迫害狂。2001年7月5日(星期四)在伦敦新外交剧院和纽约林肯中心艺术节上,品特扮演了《送行酒》中的尼古拉斯。评论界更重视作为作家的品特,曾经有过很多称赞,却很少有人提到他作为演员的一面。品特和扮演同样政治迫害狂的其他演员相比,表现出了更多的折磨人的狠毒。《每日电讯报》记者查尔斯·斯宾塞评论道:看过品特的“几部戏剧之后,他让人相信,如果他未成为伟大的作家,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当我们看到他在政治迫害短剧中,表演残酷的拷问者时,你意识到他原本就是一个戏剧的挑战者,他用铁器的权威结合发达的肌肉,将自然经典的戏剧锻造得更厚重。”(60)“他大量的舞台表现和极其醇厚雄浑的胸音,表演出了人物内在每一个细微的差别,表现出尼古拉斯的每一片黑色幽默和心理怪癖。”(61)
品特经常在戏剧中做一些实验和创新,如:《送行酒》中,品特扮演了所有的四个角色,虐待者和他的三个牺牲品: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七岁孩子。后来他又在《归于尘土》中扮演两个角色,德夫林和瑞贝卡。男的声音低些,女的声音高一些,重点不在于性别而在于猫捉老鼠的对话质量上,这就是纯粹的品特,自己和自己说话(62)。1995年9月3日,《温室》中“病院的院长由品特亲自扮演,留着一撇粗硬的胡子,很适合他。明亮的喜剧表演风格——蛮横无理,缺乏自信心,嘶吼狂叫,目光锐利,让人不可捉摸。他努力掩藏着下属奉承他时的满意度。”(63)“品特扮演的鲁特,展现了不断变化的性格。他用紧张不自然的低沉声音说话,也喜欢奉承的好话,又盛气凌人,处事优柔寡断,却充满威胁和侵犯性,是卡夫卡式房间里的腐败又无情的统治者。”(64)品特的演员几乎可以像生活中那样“小声”说话,做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表演更加逼真、自然。总的来说,品特的表演有三个特点:一,没有大幅度的形体动作,全身处于松弛状态;二,声音的运用尽量平静,还原生活中真实、自然的状态;三,不眉飞色舞,多用眼睛的细微变化,脸部表情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甚至就像戴上了假面具。第四,形式美的表演与观众丰富的想象的“复合”(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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