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题序研究：增强词的叙事功能

二、是增加词的叙事功能的重要方式

传统上，词被认为是一种抒情诗体，而且最适合抒“要渺宜修”之情。但抒情不能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尤其是在词不再热衷于抒发普泛化情感之后，更需要一种方法来表明此种情感的来龙去脉。所以叙事作为抒情的基础就十分必要了。张海鸥在《论词的叙事性》中说:“在各体韵文中，词是最少叙事性的文体。由于词牌的限定，词的篇制最无弹性。小令之短者只有十几字，长调之长者亦不过一二百字。因此它不可能像小说、传记、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或者叙事诗那样有头有尾有完整情节地叙事。但是词又不可能无事，即便是以写景、抒情为主的词，也存在着叙事因素。”^[32]他认为词的文体结构的四个部分:调名、题目、序、正文，都具有叙事功能。调名点题叙事，但“随着词体文学的成熟，词调日益形式化，主要用来表示乐曲类型及相应的歌词格式，叙事因素逐渐减少。于是自北宋出现了缘事而立的词题，专门承担起标明题旨、引导叙事的任务。词调之外另立的词题，与乐曲调类无关，用意专在于指事”^[33]。“为词另立标题的用意，主要在于叙述或说明有关这首词的一些事情或有关写作的某些特殊方式、体例。毫无疑问，词题虽小，其叙事性却是很强的”^[34]。“当词人觉得词调或词题之叙事尚不尽意时，便将词题延展为词序，以交代、说明有关这词的一些本事或写作缘起、背景、体例、方法等等”^[35]。(www.xing528.com)

如《少年游》: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伶伦不见，清香未吐，且糠秕吹扬。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数、烂文章。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似张良。词的内容是抒情为主，隐含叙事，但这隐含的叙事根本就像谜语，初看之下，很不明白，若再读题序的简短明白的叙述，则豁然开朗:“黄之侨人郭氏，每岁正月迎紫姑神，以箕为腹，箸为口，画灰盘中，为诗敏捷，立成。余往观之。神请余作《少年游》，乃以此戏之。”小序的加入不但揭示了谜底，也使这游戏式的抒情有了依靠。《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横空暧暧微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词是一种泛化的抒情，读之也不过尔尔。但加上词序之后完全不同。词序“春夜行蕲山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少休。及觉已晓。乱山葱茏，不谓人世也，书此语桥柱上”，这是一段叙事短文，叙述自己写此词的缘起——春天的迷蒙的夜晚，在山中酒家喝醉了酒，月色下悠然行至溪边的一座小桥上，于是枕鞍而眠，醉醒梦醒时，天色已将晓，环顾四方，乱山葱茏，真使人怀疑这不是人世，于是慨然作词，书之于桥柱之上。词序的叙事与词的抒情互为补充，相得益彰，水乳交融，它的存在使词的抒情具体化、具象化起来，读者俨然跟随作者在月光下醉眠，与他一起深深感叹。如果没有词序，这首词就不会有这样的传奇性、故事性，不会有这样醉人的文学效果，艺术成就也不会达到现有的高度。再如《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序云:“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作者是借柔奴之口表达自己旷达通脱的思想，但若无词序，不惟这种思想不易表达得如此明白，更无法塑造这样一位美丽多情，让人读之不能忘的“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