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中兴时期题序研究及影响

二、中兴时代题序

这是两宋词史的高峰期，也是题序发展的高峰期。这时期涌现了一大批爱国词人，作家和作品数量都很多，题序也很繁荣。宋词题序史上的两个大家——辛弃疾和姜夔都出现在这时代。王福美博士论文《宋中兴词人群体研究》这样谈到中兴词的题序:

中兴时期词有题序已经成为词人创作的普遍自觉。以中兴时期声名较著的词人为例:辛弃疾存词629首，537首有题序:姜夔存词87首，83首有题序;张孝祥存词224首，132首有题序;陆游存词145首，57首有题序;陈亮存词74首，52首有题序:刘过存词78首，56首有题序;史达祖存词112首，71首有题序:高观国存词108首，53首有题序;卢祖皋存词96首，42首有题序;范成大存词113首，47首有题序;张磁存词86首，69首有题序;赵彦端存词158首，92首有题序。这十二人使用题序的平均比例在百分之六十七以上……在中兴时期，在题序中阐明时间、地点，甚至词作本事已经成为一种风尚。^[11]

其中辛弃疾是两宋词史上留存题序数量最多的词人。他共有词作629首，其中有题序的535首，占到总量的85.06%，题序数量居两宋第一。辛弃疾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词人，他词的题序几乎很完整地表现了他一生的出处与心情，吴则虞《辛弃疾选集》评论说:“稼轩词语达而不率，尤善于制题。”更有研究者认为“其词序较之词更可见出其人生经历的发展阶段”^[12]。辛词题序我们后面将辟专章讨论，此不赘述。

陈亮是著名的志士词人，辛弃疾的传奇朋友，他的词题序并不多，也大多是辛弃疾的一句话式题序，但有几则却很能表现他的个性人格，最著名的当属《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词有名，题也有气魄，当时宋金之间表面上和平亲善，骨子里却很不平等，而陈亮直接称章德茂使金为“使虏”，与词的内容一样的振聋发聩，相似的还有《三部乐·七月送丘宗卿使虏》。

刘过终生布衣，游食江湖，他的题序虽然不多，却能够体现宋末江湖游士的特殊生活风貌和复杂心态。他谋生乏术，曾接受辛弃疾大量馈赠，题序中也多写到稼轩:《沁园春·寄辛稼轩》、《沁园春·寄稼轩承旨》、《念奴娇·留别辛稼轩》、《沁园春·送辛幼安弟赴桂林官》，还有一些题序表明他也依附其他高官:《沁园春·御阅还上郭殿帅》、《沁园春·题黄尚书夫人书壁后》、《满江红·同襄阳帅泛湖》、《满江红·高帅席上》、《辘轳金井·席上赠马佥判舞姬》、《蝶恋花·赠张守宠姬》、《八声甘州·送湖北招抚吴猎》、《四犯剪梅花·上建康钱大郎寿》等等，可见他生活内容的很大一部分是游食诸侯，这也正是造成他复杂心态的根源吧。还有一类题序表现了他这种在无望的时代里过着无望生活的江湖士人的无聊情趣，如《沁园春·美人指甲》、《沁园春·美人足》。他的题序是江湖游士特殊生活风貌和复杂心态的直观表现。

另外一个大家姜夔，被认为是最善写序的人，他存词84首，有题序者达到81首，占到总量的96.43%。姜夔是最为用心于词序的词人，词序以质取胜，前人评价极高。后面将辟专章讨论，此不赘述。

此期的题序总体来看很有“词史”的特质，表现在以下几个特点上:

1.国家大事、个人生活在题序中都被真实地记录下来

好像是带着中兴失败的失望，好像是带着末世将至的绝望，却希望记录将要毁灭的一切，这时期的词人题序记录了一切国家大事和个人的琐碎生活，前者如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辛弃疾《沁园春·寿赵茂嘉郎中，时以置兼济仓赈济里中，除直秘阁》、卢炳《满江红·送赵季行赴金坛》等，后者如张镃《梦游仙·小姬病起，幡然有入道之志，因书赠之》、陈三聘《满江红·雨后携家游西湖，荷花盛开》、《水调歌头·自广中出，过庐陵，赠歌姬段云卿》、辛弃疾《浣溪沙·寿内子》等。(www.xing528.com)

2.时间、地点分外具体

其实时间进入题序早已有之，可从来没像此时这样具体，具体到“日”，如周必大《点绛唇·赴池阳郡会，坐中见梅花赋丁亥九月己丑》、《点绛唇·七夜，赵富文出家姬小琼，再赋丁亥七月己丑》、《朝中措·胡季怀以朝中措为寿。八月四日，复次其韵。季怀常以宰相自期，故每戏之己丑》、范成大《朝中措·丙午立春大雪，是岁十二月九日丑时立春》、杨万里《好事近·七月十三日夜登万花川谷望月作》等等。

地点不但被记录，有时候还被考证，如辛弃疾《玉楼春·乙丑京口奉祠西归，将至仙人矶》、《沁园春·期思旧呼奇狮，或云碁狮，皆非也。余考之荀卿书云:孙叔敖，期思之鄙人也。期思属弋阳郡。此地旧属弋阳县。虽古之弋阳、期思，见之图记者不同，然有弋阳则有期思也。桥坏复成，父老请余赋，作沁园春以证之》、赵师侠《霜天晓角·三衢道中》、袁去华《满江红·滕王阁》等等。

时间、地点的清楚明白使得题序的纪实性很强，词史的特质分外明显。

3.很少有非常个性化的长序，“一句话”式的题序很普遍

可能是因为这时期国家大势何去何从占据了人们的视线，个人化的情感较少，有个性的词人的个性也是表现在全部国人都在注目的国家大事上，以及由此衍生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之类情感，个人的传奇经历和特殊情趣不易产生不被重视，所以像苏轼那样表达自己个人化情感的题序较少，像辛弃疾这样留下题序最多的词人，题序也大都是“一句话”: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如此而已，其他词人词作也大都如此。

4.表现家庭生活的题序空前的多

这时候很多词人的题序写到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如辛弃疾《鹊桥仙·庆岳母八十》、《浣溪沙·寿内子》、《西江月·题阿卿影像》、刘过《天仙子·初赴省别妾》等等，这种情况的出现也许是因为时代的无望使这些本来心怀壮志的人们将眼光和情怀收回到了家庭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