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前人相关论述
诗文的题与序，有一个从无到有，由简单到复杂的流变过程，前人多有相关论述，本研究中不再追溯。我们的研究对象所附着的文体——词，是后起文体，在它产生之前，“题”与“序”这两个概念都已经存在了，因此词的题序之各种情况与诗文之题与序有所不同。模糊而明白地称“题序”，只是存在于词的研究中。为此，我们需要回顾前人关于词的题序的相关论述。
清代词学研究繁荣，作为词体结构中的重要部分，题序在许多学者的著作中被提到。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克斋词”提要说:“考《花间》诸集，往往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之类，唐末五代诸词例原如是，后人题咏渐繁，题与调两不相涉。”[6]陈廷焯也说:“唐五代词，皆无题，调即题也。宋人间有命题者，自增入闺情、闺思、四时景等题。自《花庵》、《草堂》始，后遂相沿，殊属可厌。失古人无端寄慨之旨矣。”[7]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批评姜夔词序:“白石小序甚可观，苦与词复。若序其缘起，不犯词意，斯为两美已”，“白石好为小序，序即是词，词仍是序，反复再观，味同嚼蜡矣。词序序作词缘起，以此意词中未备也。今人论院本，尚知曲白相生，不许复沓，而独津津于白石词序，一何可笑。”[8]
清末民初，学术研究多受到西方新理论新视野的影响，但题序的研究似乎仍然因袭旧路数。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道:“诗之三百篇、十九首，词之五代、北宋，皆无题也。非无题也，诗词中之意，不能以题尽之也。自《花庵》、《草堂》每调立题，并古人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如观一幅佳山水，而即曰此某山某河，可乎?诗有题而诗亡，词有题而词亡。”[9]对题序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吴梅《词学通论》则说:“择题最难，作者当先作词，然后作题……学者作题，应从石帚、草窗……语语研炼，如读《水经注》，如读柳州游记，方是妙题，且又得词中之意。抚时感事，如与古人晤对。而平生行谊，即可由此考见焉。”[10]又对其大加赞赏。
民国时期，一些宋词研究的大家在自己的著作中对词的题序也有所发表，并有了深入的认识，如胡适《词选》序中说到“歌者的词”时说:“这个时代的词有一个特征:就是这二百年的词都是无题的;内容都很简单，不是相思，便是离别，不是绮语，便是醉歌，所以用不着标题。”[11]说到“诗人的词”时说:“这个时代的词也有它的特征。第一，词的题目不能少了，因为内容太复杂了。”[12]王易《词曲史》说:“五代宋初之词，调下无题。其后填词者始于调下附著作意，启此风者是为东坡。《东坡集》中，几全有题或小序。此为词之进步，因著题则不能为泛泛之词，且使读者易明其旨也。迨白石出，则小序尤极优美，往往低回反复，清气洋溢，为本词增色不少，宜独步两宋已。”[13](www.xing528.com)
近现代以来的一些词学专著也有不少提到了题序，如施蛰存《词学名词释义》辟专节谈“词题、词序”，对题序的概念做了界定:“词序”其实就是词题。写得简单的，不成文的，称为词题。如果用一段比较长的文字来说明作词缘起，并略为说明词意，这就称为词序。”[14]并对前人相关论述进行评论，纠正了前人说法中的一些错误。但他自己的说法也并非完全准确，如他说:“以后，词的作用扩大，成为文人学士抒情写怀的一种新兴文学形式，于是词的内容、意境和题材都繁复了。有时光看词的文句，还不知道为何而作。于是作者有必要给加一个题目。这件事，大约从苏东坡开始。”[15]敦煌词发现之后我们就知道唐代的词已经有题序了，即便只是在宋代，苏轼也并非最早写作题序的。吴熊和《唐宋词通论》和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也提到题序，但只是作为概念介绍。
除此之外，近现代的词学甚至史学研究中常将题序作为征引的资料，如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中，每每依靠词人题序考订词人生平，考察词作背景，邓广铭《辛稼轩年谱》也多靠词作题序勾画稼轩生平行藏出处。这说明研究者已注意到并充分利用了宋词题序的资料价值。
当然，由于时代和资料的局限以及各人学术倾向的不同，从前学者们的观点未必客观准确，其中已经证明有误的不少，值得商榷的也很多，但不论是前人灵光一现的点评也罢，或是将其作为其他研究的资料也罢，这些片言只语零珠碎玉式的论述事实上已经成为现在研究者不断挖掘的宝藏，后人的许多观点和言论都是由此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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