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成分在商业汉语口语中的运用

4.7　人际成分的运用

在本书的3.1.8介绍插入成分时，曾提到人际功能成分，这里从会话的角度对其作进一步分析。

在构成现实话语的语言成分中，有些人们一般觉得是口头语的成分，如“你知道、要我说啊、你听着、告诉你”等，它们并不传递真实概念意义，不具有真值条件意义，但却是语言交际特别是口语交际中常见的，并且是某些情况下必不可少的成分。它们的意义实际上超出语言表达的理性意义，表明说话人的态度、意愿，以及与交际对象之间的某种关系。按照系统功能语言学的说法，语言除了具有概念功能之外，还具有语篇功能和人际功能，而这里所说的这些成分实际上就是承担人际功能，在此我们称其为人际成分。有人也称其为语用标记语（pragmatic markers，Fraser 1980），或元语用指示语（metapragmatic indicators， Levinson 1983）。不过语用标记语或元语用指示语的概念实际上包括两种成分，一种是上述人际成分，另一种是起话语语篇衔接功能的成分，如“但是呢、换句话说、总而言之”等，有人称之为话语标记（discourse markers，冉永平2000）。两者所谓的话语标记的功能实际上是大不一样的，有必要区别开来。实际上，人际化成分也可以看作语法化成分，使某些句法结构形式转化为承担特殊话语功能的语用成分。

对于人际成分的性质和功能，语言学家研究得不是很多，但看法不很一致。我们认为以Blakemore（1992）为代表的关联理论的解释更符合人际功能的性质。她将这一语言现象命名为话语联系语，指出这些成分编码的是程序信息，而非概念信息。它们连接的不是话语单元，而是语境假设。其作用是对话语理解进行语用制约，明示语境假设，减少听话人理解话语时可能付出的努力。Sperber和wilson（1986）提出的明示-推理的关联理论对此作出了更进一步的解释。从听话人角度而言，交际是一种推理过程，即从说话人通过明示手段提供的信息中推断出说话人的交际意图。说话人会制约听话人对话语关联性的寻找。听话人一般只留意那些他认为有必要注意的现象或信息，只有当说话人所传递的信息与听话人相关且值得听话人去处理时，才能吸引听话人的注意，才有意义。这时，听话人就要努力寻找话语与语境假设之间的关联，进行推理，从话语中获取某种语境效果。所以，说话人在话语生成时使用话语标记，是为了对听话人的理解形成某种制约，即保证听话人在付出尽可能小的努力后寻找话语与认知语境之间的关联。话语越明确，听话人所受到的制约就越大。那么，使用人际成分这样的话语标记，目的就是表明说话人希望听话人如何去获取话语的关联性，引导听话人获取说话人所期待的语境假设和语境效果，最大限度地减少听话人理解话语时所付出的努力或代价。

根据上述理论，人际成分也是对听话人的理解进行语用制约的一种话语标记。用来表明说话人所说的话对于听话人的意义，更清楚地表明说话人所要表达的态度和所要说的话的性质，吸引对方注意自己所说的话。如果是在协商、洽谈、讨论之类的言语交际行为中，我们可以经常看到这类成分的使用。不过，在我们调查的现场促销口语交际的语料中，促销员一方所说的话里这类成分却出现得比较少。这可能是因为在这种交际行为中，促销员出于礼貌原则，不过多地作出表态行为，也就是对顾客较少进行语用制约。从交际功能上看，语料中出现的人际成分大致有四类：

一、感官关注。使用的成分主要是“你看/您看”，其功能是提醒顾客注意现场的商品或某种特征，并准备介绍，顾客听到这话之后要用眼睛去看对方所指的事物，并准备注意关于这些事物的信息。如：

4-162 嗯。你看它这纸是标准的。你看我给您试一下，我不给撕、试了，我就给您、调一下儿清晰度，这一是精细，然后这是超精细接收器，再往下按就是标准的。

4-163 C：公园有吗？旁边公园有吗？那个老人家的话……

　　 NS：对，您看，对面呀，窗户朝北的对面的话就是说二十七点平米的绿化带，正对颐和园的佛香阁。南面儿，您看这个户型的南侧呢，就南面，可以看到园林的景色。这样，我把这个楼层，就是这个户型楼层都给您写一下这个价格好吧？

二、提示某种重要的或显而易见的结论或结果。主要的成分也是“你（您）看”，但这里的“看”不是指真的用眼去看，其意思很抽象，没有实指的意思，就是提醒对方注意自己所说的话的性质和内容。如：

4-164 原来那一显示器辐射太大了，你看、经过几个小时的话眼睛就开始疼——对人——

4-165 C：你不说不能看、不能看便宜吗？你又说别人比你的贵。

　　 S：哟，您看，我说便宜是怎么的？几百块钱的床，您能和我这个比吗？它不一样。我这床要坏，我这一下月就找您。

三、发表观点及评价。这类人际成分主要由“说、想”之类的动词构成，用来表明自己对于事物的观点及评价，并暗示对方自己所讲的观点和评价是客观的、合理的，对顾客施加影响。

（1）“想”类：由动词“想”构成的人际性成分，主要是“你想、您想”。功能是引导对方从某个方面去考虑问题，实际上是想说明自己所说的观点正确。如：

4-166 你想啊，这么低的价格，本身二十六万色这么低的价格已经是够便宜的了。

4-167 C：你这个包，上，这一个也是带来的吗？

　　 S：对，包括床上用品，包括垫子。人买、单买一个垫子还一千八呢，你想想。我们现在就是促销，不是淡季嘛。

4-168 我们这有打六八折的砖。打六八折、你想那砖还不到七十块钱呢。

4-169 C：这个价格，好像高了？

　　 NS：先生您要想……价格虽然高了点，但是整个社区的定位、品质是绝对不一样的，您可以感受一下。(www.xing528.com)

（2）“说”类：由动词“说、讲”构成的人际成分，主要形式是“我说、（你）要我说、（我）跟你/您说”等，其作用是提醒对方自己要发表看法，而且有提示对方自己的看法很重要的作用。如：

4-170 跟您说不一定耳机都有的就好。

4-171 C：连续四年第一也不代表它质量。

　　 S：可是质量也不错啊，它质量不好大家为什么都买啊。跟您说东西呀，就是说，它买了就多大家都不注意用，坏了给您修，所以您就觉得不好。您要喜欢我给您看一下真机这一款，您看一下它的说明书，真机说明书看一下好吗？

4-172 我跟您说啊，这款，而且摩托罗拉产品都比较不错，我跟您说，它的保修售后都特别好，一年之内保修，十天之内给您更换新机，七天之内有问题都可以给您退换的。

4-173 C：诺基亚呢，因为，我，诺基亚用、用过两个都是诺基亚的，我更喜欢诺基亚的。

　　 S：您听我说，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这三个牌子都是说它们三个都是作比较都是平等您知道吗？都可以作比较，大家都选用自己的产品，都是这样的。而且这产品挺不错的。

4-174 你要我说您来一个这一个挺棒的，二百七十度旋转，带DV、这一个带拍照，三百万像素的，真彩。

四、表示自己所讲的内容是对方不了解或不懂的，所承担的话语功能可以是信息介绍也可以是发表看法。主要的形式就是“（你/您）知道吗（吧）、明白吗（吧）”。如：

（1）信息介绍。

4-175 就是专门儿、有卖CDMA的，您知道么？

4-176 它那也不可能——就是来电打电话、就跟小灵通儿一样，小灵通儿现在不也一样，接听电话什么都不要钱了，而且电话费还非常便宜呢，但就是、基本好多地方你、都收不着，没信号儿您知道吗？。

（2）发表看法。

4-177 C：谁说的？我不相信它能三四天。

　　 S：最主要就是说你要想、我跟您说买彩屏所有彩屏都费电。没有不费电的彩屏的，您知道吗彩屏它都费电您知道吗？

4-178 你要不信，你一会去看看就知道了。它这个、这个，这个绝对是有个性的，因为它的风格是不一样，这种比较古典一些，知道吧。

4-179 C：至少它得有人卖的这个电池吧。早晚有人卖的吧。

　　 S1：你要等那电池的话您就不需，现在您这一块电池能保证您待机时间，两块电池您过几天再配一个就完了。明白这意思么？

其实这种表达方式在交际中会显得对对方不够尊敬。在整个语料中，出现在通讯产品和建材销售中的最多，而像房地产、汽车这类对促销员素质要求更高的行业里则很少出现。这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人际成分在语体上更趋于日常随意性。汽车、房地产销售现场氛围整体上更庄重，所以使用人际成分就少；而手机、建材等现场气氛更趋向随意性，所以人际性成分也就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