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琏的土地与财富积累：明清徽州社会研究

三、谢琏成年后的土地与财富积累

以上我们主要分析了谢琏未成年时期接受祖上财产继承的情况。下面，我们来重点剖析一下谢琏成年后特别是作为一家之主后，对财产主要是土地的进一步积累过程。

根据谢琏在嘉靖三十五年（1556）七月初一日所立的遗嘱和嘉靖刻本《祁门金吾谢氏宗谱》，我们知道谢琏为祁门县庠生，一生业儒，所以他在财富的积累上，并不刻意追求，所谓“为我一生业儒，生财因而澹泊”。只是靠着勤劳，才未导致家业的衰败，“仰事俯育，多事扦居，创造惟难。夫妇勤惕保守，未致废坠前修。”^[9]但是，经过日积月累，谢琏的家庭财产（主要是土地）还是有了较大幅度的增长，成为谢村中相当殷实之家了。

我们在所收集到的350件明清谢村契约文书中，谢琏参与的第一宗土地交易活动（全系买入而无卖出）是在正德十一年（1516）三月初八日，这一天，他和兄长谢玑一道，用时价纹银二钱，买入了同村长辈谢阿胡及其子谢璋出卖的大岑下前山（系标分山，该次买入的仅是谢阿胡拥有的分数）。^[10]而谢琏独立进行的第一次土地买卖活动则是在正德十一年六月二十日，此次交易仍系谢琏买入。卖主洪细住将其承祖买受与谢琏山相连的汪家莝墓林山一备，以时价白银一两一钱卖给了谢琏为业。^[11]此后，谢琏便开始了积累土地和创造财富的过程。自正德十一年三月初八日之后至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二日（1516－1555）总共30年时间里，谢琏就进行了17宗土地交易活动，而且是清一色地买入而无一宗卖出。为便于说明问题，我们将这17次土地交易活动的简单情况制表于下：

谢琏土地积累情况一览表

续表

续表

以上所录的谢琏购置土地的17纸契约文书，虽然由于受当地土地计量习惯所限，我们无法得知谢琏积累土地具体的面积亩数，但累加其用于购置土地的金额，却使我们看到这还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总计金额达11两5钱3分整。因为我们手头占有的材料并不是谢琏购置土地的全部材料，因而，谢琏实际购置积累的土地应当不止这个数量。（据此批契约文书的卖主说，这批契约被肢解成了3个部分，本人购买的只是其中的一大部分，其余两部分大约还有200张左右，仅明代的据说就有30余张。）

应当指出的是，作为徽商的故里，谢村同徽州其他地区一样，人们无论经商还是为官，最终都毫不例外地将手中的资金用于购买土地，并将土地出租出去，收取地租，从而成为坐收其利的地主。这也许就是明清时期徽州社会的一般特征吧！谢琏之后，其子谢知远、谢知化和谢知学也以同样的方式，不断地购置和积累土地，使其家庭不动产不仅没有减少和流失，而且还呈不断增加之势。

谢琏维系家庭开支和积累家庭财富主要靠出租从先人那里继承的和自己购置的土地，这些土地主要是山场，其中的佃户既有本房的谢氏家族成员，相邻地区如本县三四都、十东都和休宁县的三十三都的佃户，也有地位卑贱的佃仆。关于谢琏出租土地山场的情况，我们在所购置的契约文书中有一些反映。为更深入地了解谢琏家庭财富积累中的地租收入，我们仅将谢琏出租土地山场的断约列表说明于下：

谢琏出租土地山场情况一览表

续表

从上述所引的谢琏所出租山场土地的租约和断约来看，谢琏的家庭收入基本上依靠的是出租山场所得，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主六力四”监分，他每年的山租收入应当说是很可观的。这些稳定而雄厚的山租收入，其实正是谢琏日后承担起振兴家庭和整个仲宗派家族使命的极其重要的经济基础。

虽然由于资料的原因，我们尚无法得知谢琏每年家庭收入的具体数据，但从他热衷于家庭和家族公益事业的文书中看，他的经济基础应当是较为雄厚的。嘉靖二十年（1541）六月初十日，在高祖蕙友公坟山被豪族谢浥、谢道生等侵占讦告的情况下，谢琏率领全族，“重立严约，杀牲歃血，以束现在人心，以安祖宗在地之灵。凡是蕙友公子孙，同盟之后务要各各洗心协力，勇敢向前，毋许效尤退缩，不许分外生事。”^[12]并一人独捐白银10两，作为诉讼费用。谢琏的这一举措不仅体现了他在谢村谢氏家族中的地位，而且显示了他雄厚的经济实力。(www.xing528.com)

谢琏不但拥有数量颇巨的土地山场，而且拥有连屋累栋的房屋财产。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嘉靖三十五年（1556）七月初一日谢琏所立的《遗嘱》和《分家阄书》中略知一二。嘉靖三十五年七月初一日，谢琏自知年岁已高，所剩时日不多，于是立下遗嘱并在随后不久主持了家产的分割与继承。其一生所积累的财产，从遗嘱中，我们可以略见一斑。鉴于此份遗嘱和阄书内容完整，所述谢琏家产具体翔实，弥足珍贵。因此，为更好地了解谢琏家庭财产的数量及处置情况，并给研究家庭史者提供参考，我们将谢琏的遗嘱和分家阄书文字全文照录于后：

（一）嘉靖三十五年七月初一日祁门十西都谢村谢琏遗嘱

谢村谢琏，娶龙源余氏，生有三男知远、知化、知学，二女云仙、天仙。为我一生业儒，生财因而澹泊。仰事俯育，多事扦居，创造惟难。夫妇勤惕保守，未致废坠前修。

顾今年老，三男异烟，故承祖标分并自己买受田地山塘，存留本保，土名栗树簊，计税租壹拾陆秤，为身后祀享，子子孙孙永共积贮，不许分异外，其余所有田塘，尽行品答为三，开载于后，编作智、仁、勇三号，三男各拈一阄，永远入业。田租无问荒熟，只以秤数为定，不以亩步为拘，税粮随分均纳当差。已买山地，开载共业，不及标分。承父祖标分买受山地，悉遵众标书，照分共业，风水众存，各探缘分。未标田地，三男均管。遗漏产土，查出均分。新基及善则堂贮蓄本房祀田，自有和字号阄书，兹不及重载。

自立合同标书后，凡我子孙，永宜恪守，不许竞异。如违，理治以不孝论，仍依此阄书为始。今恐无凭，立此合同阄文三簿，各收一簿为照者。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岁次秋七月朔日谢村谢琏

中见侄知龙系恧的祖

男知学拜书^[13]

（二）谢琏分家阄书

谢村谢琏同侄谢知虎兄弟，共承父祖创置本保土名谢村隐将山下田乙备，共计六亩八分，新立四至，东抵山及田；西至胡再兴住基及山；南至山；北抵溪。于内正德（缺5字），住基子向加癸，起造正楼五间，楼名‘望耕’，两厢各乙间。嘉靖癸未年，又造正堂五间，堂名‘善则’。两边献廊各三间，门屋五间，外砖门围墙，照墙路土皆献地及溪。居住四十余年，两边空地未曾分扒。今同子侄商议，托凭友人潘惟敬，将中间已造正堂门面地及两边空地，通行丈量，画图钉界。其当中正堂地，自山及溪并两廒沟路墙脚地，二房子孙永为祀享，嘉会正寝，不许分异变卖。上边空地，分为住屋六重，厨房六所，中取通山转角及溪路一条。又照门屋前簷詆上一齐横过，取路乙条，路外空田，上下分为四段，下段照向打平，墙门前空地、上段照向打平，门屋詆前空地，永不许造屋变卖外人，遮塞正堂。天门下边空地直出，分为住屋六重，下界自山及溪取直路乙条，第四重前取横路乙条。厨房因地外阔里尖，不堪分为六所，议将墙外所买（谢）知天田乙百三十步内连界，暂各取地。照后第一重厨地步数，纸上钉界，造厨便住，侯与荣分日，另行通融存取。沟路均分，四围俱存沟路疏通流行，俱各格画图眼，逐一填注步数，钉界明白。其后各人造屋，先造下边，完满方许上边兴造，下边填注，务照正楼堂门低高低为则，不许低下；上边填地，务照正楼堂门地低下五寸为则，不许高起。各阄屋脊，从前第一重计高乙丈七尺起，逐重高起乙尺二寸；上边各阄屋脊，从前第一重上边先并一重，俱极高一丈六尺，逐重高起一尺，俱不许前重高碍后重，上所欺压。正堂两边坐，悉不许改异，两边各重前檐水滴己地，后檐水滴后重地。内连界砖墙及脚地，二家均出均造。下边第五重，后簷因无连界，共造簷水许滴众横路。其连山三重，虽无连界，因厨房相连，簷水各滴己地。各重两廒，俱在各地造墙，不许一毫侵路。两边山脚，俱不许私自一毫侵挖。两边地直路口山下，沟外存水井一口，下边枫榧二木，造屋听便听去。前边并上所，俱不许栽木。图内画行，品搭编为中、和二号拈阄，各人悉照后开图内格眼、步数界域，随时入地永业。所存沟路，逐一照图空开通行，并不许编篱造屋，堆柴积粪，砧石罩塞，更不许各阄厕所开门向路。自立合同阄单之后，凡我子子孙孙，务各思体祖父创业艰难，‘善则’、‘望耕’名义，各各和气保守，毋许异竞侵占，利己损人。如有一毫违文，听遵文人告理，甘罚白银三十两公用，准不孝论。仍依此文为始。今恐无凭，立此合同阄单图眼贰纸，各收一纸，永为照者。

一中字号（谢）知龙兄弟阄业知龙分下编作元、亨、利、贞四号，各拈一阄填注图眼。知龙　知虎　知麟　大济

一和字号（谢）琏阄业琏分下编作智、仁、勇三号，各拈一阄填注图眼。知远　知化　知学^[14]

上引两份材料本来应当放在谢琏家产继承内容中去的，但是，考虑到这份遗嘱和阄书大量涉及到了谢琏的家庭财产，不引似乎不能说明谢琏财富积累的实际情况。因为这份遗嘱和阄书明确告诉我们，谢琏家庭财产中，不仅有山场林木，而且还有田地房产，更为重要的是，其规模还十分庞大。谢琏家产中，仅栗树簊祀田（按徽州习俗和遗嘱约定，祀田是公共财产，不能诸子析分，只能完整继承）即有16秤（按：徽州习以秤计亩，祁门习惯1秤田亩，数量和产量相当于公秤18－30市斤）。参与分配的土地山场田塘的数量和面积，应当不在少数。而后一份阄书则对房产进行了处置，这说明谢琏在谢村的房产是相当丰厚的，“望耕楼”、“善则堂”，这些标志振兴祖宗家业和名望的建筑是不能析分的，只是两幢建筑四周的空地及其他附带建筑，才允许析产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