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体学视角下看莎剧中的语域变异
吴 边
摘 要:莎剧语言丰富多彩,形象生动,为了达到刻画人物,突显戏剧冲突,莎翁创造了较多的语域变异场景。语域变异往往暗含着一定的交际目的,因此如何正确诠释这些语域变异现象无论是对莎剧阅读还是莎剧翻译都十分重要。本文借用文体学中Eggins的语域变异理论对莎剧中的语域变异现象进行剖析,尝试着解读出语言背后的语用隐含。
关键词:文体学 Eggins语域变异理论 莎剧
一、引 言
众所周知,莎士比亚是举世闻名的戏剧大师,在其戏剧作品中刻画了无数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和语域场景。为了突显戏剧冲突,莎翁巧用了各种语言手段,其中不乏大量的语域变异和语类变异。陈国华(1997)年指出:“莎剧语体上的变异对于莎士比亚时代的读者和观众,应该是比较明显,可是由于几百年来英语的变迁,对于当今本族英语读者和观众来说,这些变异中的许多已经不太明显,对于非本族英语的读者和译者,更不易体会,非有多年的研究和揣摩不可。另外,即使体会到那些变异,如何在译文中将之体会出来,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现有的译本在语体变异还有待改进。”
本文现尝试着从文体学出发,利用Eggins的语域理论对莎剧中的语域变异现象进行客观地剖析,望能够对莎剧译者的汉译过程及莎剧读者的阅读过程中起到帮助作用。
二、理论基础
Reid在1956年研究双语现象时提出了语域概念。Halliday等人在研究“语言规划框架”时,对语域作了进一步研究。他们指出语域是由与多种情景特征(语场、语旨和语式)相联系的语言特征构成的。语场、语旨和语式三者结合在一起决定着在特定语境中语篇交流的意义类型。确切地说,语场决定概念意义,语旨决定人际意义,语式决定篇章意义。但韩礼德对语域衔接和变异等问题并没有进行深入探讨。从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目前只有Eggins(1994)注意并发展了Halliday的有关语域衔接和语域变异的观点。Eggins认为任何破坏这种语域连贯的语域标记都可以称为语域变异,具体可以在语篇的语音、词汇语法和句型等语言表层上表现出来。文体和语域有着莫大的关联,利用文体学的知识及分析手段对文学作品进行客观分析,可以避免主观性和片面性。
本论文以文体学中Eggins的语域变异及语域连贯为理论依据,对莎士比亚戏剧中的语域变异问题进行探讨,以挖掘莎翁在语言背后所刻画的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形象及语域场景。
三、案例分析
语域的三维变项描写的是语言事件的瞬间情景语境因素对语言使用的影响。语域的这三维关系是处于动态变异的过程中,并影响着不同情景下的语言使用。在本文随后部分笔者将分别从语场变异、语旨变异和语式变异出发,探讨语境三维变项如何对莎剧中的语言产生影响的。
3.1 莎剧中的语场变异
Eggins(1994: 76)把语场定义为一种情景变项,认为它反映了人们在话语活动中的关注焦点。有时语场亦可被解释为情景语境中的话题。因此语场对语言的使用或许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语域变项,因为话题的变化不仅会对语篇产生直接的影响,而且要影响到对实义词汇的选择。
例(1)夏洛克:什么?什么?什么?他也倒了霉吗?他也倒了霉吗?杜伯尔:有一艘从特里波利斯来的大船,在途中触礁。夏洛克: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杜伯尔:我曾经跟几个从那船上出险的水手谈过话。夏洛克:谢谢你,好杜伯尔。好消息,好消息!哈哈!什么地方?在热那亚吗?杜伯尔:听说你的女儿在热那亚一个晚上花去了八十块钱。夏洛特:你把一把刀戳进我心里!我再也瞧不见我的银子啦!一下子就是八十块钱!八十块钱!杜伯尔:有几个安东尼奥的债主跟我同路到威尼斯来,他们肯定地说他这次一定要破产。夏洛特:我很高兴。我要摆布摆布他;我要叫他知道些厉害。我很高兴。杜伯尔:有一个人给我看一个指环,说是你女儿拿它向他买了一头猴子。夏洛尔:该死该死!杜伯尔,你提到这事,真叫我心里难受。(朱生豪)
这段场景描述的是夏洛克在其女儿杰西卡和罗兰佐私奔以后与同族的杜伯尔之间的一段对话,从这段话轮中,我们可以发现夏洛克不断地跳跃着话题,一方面对安东尼奥船只失事表现极大的好奇及快慰,另一方面又对女儿背信弃义又感到无比的伤心绝望。一听到杜伯尔说道安东尼奥失利时,他在话轮中使用了好几个感叹句及疑问句,如“什么?什么?什么?他也倒了霉吗?他也倒了霉吗?”“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等。他感恩上帝,在自己不得意时,终于找打了一个出气筒。利用之前与安东尼奥订立的条约,夏洛克终于可以为自己,更为长期受基督徒伤害和鄙视的犹太人出一口恶气。但他对这则消息又不是十分的确定,因此不断地质问杜伯尔,希望消息可靠。
但在杜伯尔提及杰西卡在热亚那大肆挥霍其钱财时,又一表悲痛,对女儿的无奈达到极点。此时,夏洛克依然用了情态助动词及不少的感叹句,如“你把一把刀戳进我心里!我再也瞧不见我的银子啦!一下子就是八十块钱!八十块钱!”等,这些话语刻画出夏洛克惜财如命,吝啬刻薄的性格。
在这段剧文中,莎翁通过各种语言手段(如词汇,句法等)不断地变更着语域场景,突显出奇异的艺术效果和戏剧冲突,刻画了夏洛克这一鲜活的人物形象。
3.2 莎剧中的语旨变异
语旨的基本内涵是指在交际中参与者之间所体现的社会角色、身份、相互联系和影响等特征。Eggins(1994: 64)曾采用关系链的概念来作说明。关系链指的是参与者之间的人际关系,它取决于权势关系、接触程度和感情卷入这三方面并存因素的组合。在交际中这三个因素呈现连续体状态。语旨制约着语言使用的正式程度。人际关系越亲密,语言的正式程度就越低。正式程度的体现不仅体现在词汇的选择、俚语的使用、词的缩略形式、礼貌用语等方面,也包括语气、情态、称呼和人称代词等。
例(2)可以钓鱼啊,如果不能喂别的,总可以喂我的仇恨吧。他曾羞辱我,害得我损失了几十万,笑我的损失,讥讽我的盈利,嘲弄我的民族,妨碍我的买卖,离间我的友好,挑拨我的仇人;为了什么缘故呢?因为了我是一个犹太人。犹太人没有眼吗?犹太人没有手,五官,四肢,感觉,钟爱,热情?犹太人不是吃同样的粮食,受同样武器的创伤,生同样的病,同样的觉得冬冷夏热,和基督徒完全一样的么?你若刺我们一下,我们能不报仇吗……报仇。你们交给我的坏,我就要实行,我若不变本加利的处置你们,那才怪哩(朱生豪)
这是《威尼斯商人》中第三幕第一景,期间描写的是安东尼奥的朋友撒拉利诺试探夏洛特是否真的会要安东尼奥一磅肉的情景。夏洛特冷酷坚决地说道,他不会放弃契约,至少他可以用安东尼奥的肉去钓鱼,去填喂他心中的仇恨。(www.xing528.com)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通过原文知道,夏洛特作为威尼斯的犹太人,备受基督徒的虐待。在当时犹太人是不敢公开反对基督徒的,更不用说去争辩及谋害基督徒的性命。但现在夏洛特凭借契约,据理力争,毫不退让。根据Eggins衡量语旨变异的三条关系链,我们可以知道夏洛特在权势关系上本来明显处于劣势。但在其掌握了仇人命运之后,便极力报复,言辞灼灼,在该语域环境下产生了极大的语旨变异。更加刻画出他的狡诈、凶狠、唯利是图的个性。
夏洛特在发表这一段义愤填膺的话轮时,使用了较多的简单句,和一般疑问句。如:“可以钓鱼啊”;“因为我是一个犹太人。犹太人没有眼吗?”等。简单句结构简单,表意明确,具有很强的强调功能。而一般疑问句也是一种具有强烈感情色彩和修辞功能的句式,往往不是用来询问事实,而是用来表达某种“言外之意”。这两种句法结构有很强的修辞效果。在词汇的选择上,夏洛特也用了很多情态助动词,表达了其郁积在心中已久的怨恨。
在称呼语的选择上,夏洛特多次用到“犹太人”指称自己及自己的民族,并用第三人称单复数指代所有的基督徒。在情感关系即接触关系这两方面来看,夏洛特简单地把世界分为“犹太世家”和“基督世家”。用第三人称单数来拉开彼此的距离。
从上述例段可见,人物语言在形式上呈现出从规范到不规范的变异;在人际关系上,其势位关系从不平等到平等,接触关系是从偶尔到平常,感情卷入关系从浅到深。由此可见,语旨变异是实现人际关系语境中的重要限制条件。
3.3 莎剧中的语式变异
语式指的是语言活动的媒介,其本质是语言代码在其使用过程中的表现形式。语式的基本形式是口语、书面语以及在两者之间的各种变迁形式。Eggins(1994: 125)又指出在一定情景下的语式可取决于两个关系链即人际距离关系链和经验距离关系链。使用口头语常是一种典型的互动情景。然而书面语和潜在的读者之间没有直接的视听接触,它被用来反映一些社会活动或话题。因此书面语常是经过作者修饰、加工处理,相对规范的。由此可见,在一定的语境条件下,书面语与口语体的混用则会导致语域变异。
例(3)福斯塔夫:……哈利我不仅诧异你的时光是怎样消磨的,我还诧异你结交的是什么伴侣:因为虽然药菊花是越践踏越长得茂盛,但是青春却是在越浪费越消磨得快。你是我的儿子,一部分信赖你母亲的话,一部分是我的意见;但只要的是,你的眼睛有个讨厌的特征,你的下嘴唇有点呆蠢的下垂,都像我。如果确实我的儿子,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既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这样的受人指责呢?天上的太阳能变成一个偷黑草莓的贼吗?这是根本不该问的话。英格兰国王的儿子能变成抢钱的强盗吗?这话却不能不问……(梁实秋)
该幕是选自莎剧中著名的福斯塔夫剧《亨利四世》,众所周知,福斯塔夫是有名的老滑头,市景混混,他的言辞中充满了下流,低俗的语言,作为哈里王子身边最得宠的臣子,他也有自己自鸣得意的一面,他幽默风趣,行为举止轻浮可爱,深得广大莎剧读者的青睐。在这一段话轮中,其情景描绘的是哈里王子和福斯塔夫刚打劫完别人钱财后回到野猪头饭店的一个场景,在交谈席间,哈里王子获悉其父王也即亨利四世要召见他,于是哈里让福斯塔夫假扮亨利王,与其进行对话,哈里希望能从福斯塔夫的话中猜中父王要询问的内容。
福斯塔夫在这段话中一改常态,用了诗体语言,以亨利四世的语气与哈里王子说话,语式正式得体,仿佛是在背诵一篇已备好的演讲,一看就不像是福斯塔夫日常所说的话。此外,在话轮的内容中,福斯塔夫不断地褒扬自己,觉得哈里王子与自己在一起厮混并无大碍,完全与客观事实相反,这种语式变异更加体现了福斯塔夫幽默的性格。
四、结 语
莎士比亚的语言丰富多彩,在其戏剧中穿梭着各种各样的情景语域。本文现立足于莎剧中的语域变异现象,利用Eggins的语域理论对此进行剖析。但语域理论在解释语言现象的过程中仍有其局限性的一面。庞继贤(1993)指出“语域分析只是一定语境下的语言功能变体,与一定的社会情景相联系,但不能够解释语篇的交际特性”。陆文静(2001)认为文体分析只是根据某一语篇变体中的词汇和语法特征的频率将不同语域区分开来,但这种区分的标准是含糊的、粗糙的。尽管在学术领域内,对语域分析有不少批判的声音,但它毕竟是一种新的语篇分析方法,有利有弊。本文笔者试图用Eggins的语域理论对莎剧中的语域变异现象进行阐释,望能对莎剧翻译及莎剧阅读产生帮助。
[1]Eggins,S. An Introduction to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M]. London: Pinter Published Ltd.,1994
[2]Halliday,M. A. K.&R. Hasan(1976),cohesion in English,London: Longman.(1980),textand context,Sophia Linguistica VI,Tokyo,Japan
[3]陈国华论莎剧的重译(下)[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7
[4]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等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6]庞继贤语篇体裁分析理论评析[M].浙江大学学报,1993
[7]威尼斯商人译本朱生豪[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8]亨利四世译本朱生豪[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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