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古诗英译中叙事人称的处理
白 云
摘 要:基于汉英诗歌及语言的差异,叙事人称成为中国古诗英译中必然面临的问题。本文肯定了将叙事视角引入古诗英译研究的必要性,并在此基础上,以国内外经典译例为例证,探讨和归纳了汉语古诗英译中叙事人称的处理方法。
关键词:诗歌翻译 叙事学 叙事人称
一、引 言
近年来将中国传统文学推向世界的需求不断增加,中国古诗作为我国传统文学的精髓,它的翻译越来越受到重视。在中国古诗英译的研究中出现一种新倾向:把“叙事学”研究与翻译研究结合起来。基于汉英诗歌及语言的差异,叙事人称成为中国古诗英译中必然面临的问题。
二、叙事人称概述
叙事学中叙事视角指“叙述者或者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者状态,或者说,是叙述者或者人物观察故事的角度”(胡亚敏,2004,p.19)。其中叙事人称反应叙述视角的重要组成部分,学者中对叙事人称的界定持有不同的看法。本文采用将叙事视角分为第一人称叙事和第三人称叙事。以第一人称,即“我”来叙事,表达的是一种主观视点。第一人称叙述可以使读者如听当事人侃侃而谈,往往具有显著的个性色彩与人格内涵。“我”的主观体验通过“我”的情绪行为语言表述出来就显得比其他人更有力度,其亲历性与体验性浓郁了主观抒情效果。第三人称叙事可以防止作家过多地投入主观情感,追求叙述的客观化和有序化,比第一人称叙述更便于较为客观地审视人物、理解人物。第二人称实际上是变相的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
尽管这些概念是以欧洲曲折形态的语言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但对汉语古诗的理解及其英译有极大的启发。
三、中国古诗叙事视角的特点及原因
诗歌乃至一切文学创作都不同程度的是“缘事而发”的结果。抒情作品很可能有叙事因素,叙事作品也大有可能包含抒情成分。因此,中国古诗,无论是叙事诗还是抒情诗,无论诗句多么含蓄、简约,语义多么不确定,都存在一个叙述主体(汪小英,2010,p.129)。
汉语古诗的叙事视角常常难以区分。除明确以“我”、“妾”、“吾”等为叙事主体的诗篇外,多数叙事视角具有模糊性,正如程抱一(2006)先生所说:“如果说在文言文中,没有人称代词很常见,那么需要强调的是,这一现象在诗中就更加明显,而在律诗中则几乎是全面的”(p.52)。如李白《玉阶怨》“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叙事主体的省略使得叙事视角难以确定;更有诗篇的叙事视角自由转换,如李白《赠汪伦》中“李白乘舟将欲行,闻郎江上踏歌声”是将叙事主体置于第三人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又回到了第一人称(庞秀成,2009,p.90)。
造成中国古诗叙事视角的不确定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就中西诗歌比较而言,中国进入“无我之境”,西方止于“有我之境”(王国维,1960,56)。西方语言用它们的代词系统和句式“说明”这个世界是主客分立的。叶维廉(1992)认为:“中国诗人不把‘自我的观点’硬加在存在现象之上,不如西方的诗人之信赖自我的组织力去组合自然。诗中少用人称代名词,并非一种‘怪异的思维习惯’,实系暗合中国传统美学中的虚以应物,忘我而万物归怀,融入万物万化而得道之观物态度”(p.21)。
其次,中国古诗的特点淡化了诗歌的叙事因素。一方面,汉语古诗具有模糊、朦胧、不确定、多义性等特点,“中文是比较艺术的文字,往往说一是二,说东指西,比较模糊”(许渊冲,2003,p.135);另一方面,汉语古诗重意象,“一首诗从字面看是词语的联缀;从艺术构思的角度看则是意象的组合。在中国古典诗歌特别是近体诗和词里,意象可以直接拼合,无需中间的媒介。起连接作用的虚词,如连词、介词可以省略,因而意象之间的逻辑关系不很确定”(袁行霈,2009,p.57-58)。
最后,汉语与英语分属两个不同的语系。汉语重意合,重主题,多主语和逻辑关系的省略,隐含叙述主体常常被忽略;英语则重形合,重逻辑,主语很少省略,因此以英语为诗歌语言必然就会出现一个明显的叙述主体和叙事人称。吕叔湘(1980)先生指出:“中文常不举主语,韵语尤甚,西文则标举分明,诗作亦然。译中诗者遇此等处,不得不一一为之补出”(p.124)。因此古诗英译时,叙事人称的处理成为需要权衡的一个重要方面。
四、古诗英译中叙事人称的处理
基于对不同译者大量译作的分析,叙事人称在古诗英译实践中主要有以下三种处理方法:
第一种,重现原文叙事视角,不改变叙事人称。除去叙事人称明确的古诗,中国部分古诗全诗省略叙事人称,将叙事主体隐身,这造成了翻译的难点,但仍有译者可以巧妙地避免人称代词的出现,以刘若愚译王维《鹿柴》为例:
原诗:空山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
复照青苔上。
刘若愚译本: On the emptymountains no one can be seen,
But human voices are heard to resound.
The reflected sunlight pierces the deep forest,
And falls again upon themossy ground.
诗中描绘鹿柴附近的空山深林在夕阳返照下的幽静景色,以动衬静,以局部衬全局,清新自然,毫不做作。落笔先写“空山”寂绝人迹,接着以“但闻”一转,引出“人语响”来。空谷传音,愈见其空;人语过后,愈添空寂。最后又写几点夕阳余晖的映照,愈加触发人幽暗的感觉。整首诗省略叙事主体,译者利用被动语态巧妙地保留了这一特点,避免了叙事人称的出现,最大限度地体现了原诗的意境。
第二种,明确叙事视角,补充出隐含的叙事人称。
对于部分诗篇中叙述者隐含,但译者可以明确推断出叙事视角,英译时可选择补充出叙事人称。以许渊冲译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为例:
原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许译本:No dust is raised on pathwayswetwith morning rain;
The willows by the tavern look so fresh and green.
I ould ask you to drink a cup ofwine again;
West of the sunny pass nomore friendswill be seen.
《送元二使安西》作为送别曲,流传很广。诗中叙述接受者“君”明显地提示了“我”的第一人称叙事,许渊冲译本补充出这一叙事主体。
若整首诗省略叙事人称,译者并不都能通过被动语态等方法的使用来处理,而不得不补充出隐含的叙事人称。但这样的诗篇叙事视角模糊,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理解,在翻译时作出不同的选择。以《玉阶怨》两个译本为例:
原诗: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www.xing528.com)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庞德译本:The jeweled steps are already quite white with dew,
It is so late the dew soaksmy gauze stockings,
And I let down the crystal curtainAnd watch themoon through the clear autum.
威特·宾纳译本:Her jade-white staircase is cold with dew;
Her silk soles are wet,she lingered there so long…
Behind her closed casement,why is she stillwaiting?
Watching through its crystal pane the glow of the autumn moon?
正如叶维廉(1992)所说的“中国古典诗人,把场景打开后,往往隐退在一旁,让读者移入,获致场景如在目前的临场感”(p.53)。李白在《玉阶怨》中写失意宫女的凄凉、孤独和哀怨的生活,没有使用人称代词,省略叙事主体,叙事视角模糊,给读者以很大的想象空间。首先读者可以想象主角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读者是站在诗外看那个女子。同时,由于没有人称代词的限制,读者在也可以潜意识里置身诗内,感同身受那个女子的哀愁。英译本中庞德和威特·宾纳基于对原诗的不同理解,分别选择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达到了不同的效果。正如王建平(2002)指出,“人称视角的选择与原诗意境的再现是密切相关的。翻译过程中,同一诗作完全可能因为译者选定的人称视角的不同而产生意境上的差异,并且可能因此而使读者获得不同的主观感受,产生不同的读者反应”(p.80)。
第三种,在不影响诗篇整体意义的情况下改变叙事视角,改变叙事人称。以庞德所译的《送友人入蜀》为例:
原诗: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庞德译本:They say the roads of Sanso are steep,
Sheer as themountains.
The walls rise in aman's face,
Clouds grow out of the hill at his horse's bridle.
Sweet trees are on the paved way of the Shin,
Their trunks burst through the paving,
And freshets are bursting their ice in themidst of Shoku,a proud city.
Men's fates are already set,
There is no need of asking diviners.
在李白的这首送别诗中叙述者“我”隐含,但以“君”显示与之对话的叙述接受者,明显地提示了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但庞德并没有选择第一人称,而采用了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并且最后两行与诗的前部分隔开,以“Men's fates”为主语,与中文的送别诗相比,译本似乎更像是译者以高高在上的叙述权威向读者传达这一理念,与原诗的叙事视角完全不同。
五、结 语
由于汉英诗歌及语言的差异,在英译中国古诗时,必然面临着叙事人称的处理问题,在翻译实践中通常有保留、补充或者改变叙事主体有三种处理方式,以选择确定恰当的叙事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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