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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思辨中的实体概念意义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实体概念在西方哲学思辨中的意义为了更深入理解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我们有必要最后再考察一下实体概念在西方哲学思辨中的意义。因为正如我们前面所述,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的实体概念,还是笛卡尔的实体概念,都没有像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那样被提升为哲学思辨的最高范畴,正是通过斯宾诺莎的作为宇宙最高统一的实体概念,才开创了之后德国古典哲学的发展。现代物理学的这种抛弃实体观念的想法最明显地表现在爱因斯坦的统一场理论上。

西方哲学思辨中的实体概念意义

实体概念在西方哲学思辨中的意义

为了更深入理解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我们有必要最后再考察一下实体概念在西方哲学思辨中的意义。因为正如我们前面所述,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的实体概念,还是笛卡尔的实体概念,都没有像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那样被提升为哲学思辨的最高范畴,正是通过斯宾诺莎的作为宇宙最高统一的实体概念,才开创了之后德国古典哲学的发展。

实体在西方哲学史上最早被理解为可变性质的不变承担者,这至少包括如下两层意思:一方面,实体是一切性质和现象的最后承担者;另一方面,实体是那种在性质和现象的变化中自身保持不变的东西。如果用我们中国的语言来说,就是“万变不离其宗”,以及“以不变应万变”。实体的这两层意思,后来康德是这样说的:“但是实体,它是一切实在东西的基础,也就是为事物的存在所固有,就一切属于限在的事物而言,实体只能被设想为规定(Bestimmung,范畴)。”[55]另外:“在世界一切变化的东西之中,实体保持不变,而只有偶性才发生变化。”[56]古希腊哲学里的种子论和原子论可以说是这种实体观念的最主要的代表,他们试图在一种最精细的原始物质即原子里寻找万物的起源,试图以这种原始物质来说明各种各样的物质过程和现象。在近代物理学中,实体观念之所以如此根深蒂固,就是因为同承认最终的不可分的粒子相联系。虽然当时假设的粒子即原子尚未发现,但在近代初期的物理学家的思想中,原子起着作为全部性质和规定的最后承担者的作用,现象的质的多样性都可以归结为原子的量的关系。

随着近代物理学的发展,这样一种实体观念遭到了批判。首先,那种承认性质之后有一个最后承担者的思想必须抛弃,在构造统一的基本粒子理论的尝试中,核心不再是粒子,而是粒子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相互作用的各种不同形式。因此,粒子不再作为性质的承担者出现,正相反,唯有通过与其他粒子的相互作用,粒子本身才得到规定。其次,那种认为在性质和现象的变化中有自身保持不变的东西的思想也受到了批判,因为性质和现象的变化实际来源于粒子相互间的转化,正是粒子本身的变化才引起性质和现象的变化。现代物理学的这种抛弃实体观念的想法最明显地表现在爱因斯坦的统一场理论上。爱因斯坦在提出引力场论时曾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是否能简单地放弃实物概念,而发展一种纯粹是场的物理学呢?”对于这一问题,爱因斯坦和英费尔德曾在他们合著的《物理学的进化》一书中做过这样的回答:“对我们感官表现为实物的东西,实际上只不过是大量的能集中在比较小的空间而已。我们可以把实物看做是空间中场特别强的一些区域。由此就可以发展一种崭新的哲学世界观,它最终一定要用随时随地都有效的结构规则去解释一切自然过程。……在这种物理学中,不容许有场和实物这两种实在,场被认为是唯一的实在。”[57]爱因斯坦所谓的场来源于电磁波理论,即麦克斯韦的电磁场。以后海森堡的统一场理论和量子力学都可以说是现代物理学抛弃实体观念的进一步尝试。过去物理学企图找寻本身性质相同的最终的元素,并以这种元素的量的关系来解释实在的多样性,而现代物理学却抛弃了这种观点,它试图通过粒子与其他粒子之间相互作用而获得的性质来解释粒子的存在。实体观念假定一种不变的承担者作为变化东西的依据,而现代物理学则首先把物质现象认为是变化过程,认为是相互作用,进而找寻这种变化的内在规律。

但是,我们是否能说实体观念从此就从哲学思考中完全排除出去了呢?看来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如果实体一词的内涵仅是前面那两种意义,即性质的最后承担者和现象变化中的不变者,那么实体似乎可以作为形而上学的尤物而被抛弃。但是,漫长的哲学思想的发展却赋予实体另一层更为重要的意义,即作为存在的最高统一者的意义。如果抛弃这一层意义的实体观念,似乎任何有关世界统一性的哲学思考都不能进行。

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第12卷第6章里曾提出有三类实体,其中两类是运动的,即有生有灭的具体事物和永恒的天体,第三类则是不动的。他写道:“我们现在应当承认宇宙间有一种永恒的不动的实体存在。因为实体在存在中是居于第一位的,如果实体都毁灭了,任何东西都不能存在。”[58]这里所谓永恒的唯一实体概念与亚里士多德在《范畴篇》里说的作为性质、关系等谓词的主词的实体概念是不同的,它不是有限的事物,而是无限的存在,是一切有限存在的统一基础,这里实际上已蕴含了实体作为存在的最高统一的观念。这种观念在近代西方哲学里得到了发展,当笛卡尔提出在精神(心灵)和物质(身体)这两个相对实体之外,还存在一个绝对实体即上帝时,从哲学思辨角度看,就是强调了实体这种作为一切存在最高统一者的意蕴,而这种意蕴的实体观念最集中最明显的表现则是在斯宾诺莎的哲学中。斯宾诺莎在《伦理学》里写道:“神是唯一的,这就是说,宇宙间只有一个实体,而且这个实体是绝对无限的……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于神之内,没有神就不能有任何东西存在,也不能有任何东西被认识。”[59]事实上他就是强调实体作为一切存在最高统一者的这最后一种意义,而不是强调实体原本具有的那两种作为性质的最后承担者和作为性质万变中的不变者的意义。因此,实体概念在哲学思考里永远是与如下问题联系在一起的,即宇宙内是否有统一的规律或法则?我们是否能对宇宙做统一的整体思考?或者更一般地说,世界是否有统一性?

即使就现代物理学而言,虽然它抛弃了实体观念的前两种意蕴,但它是否就摆脱了实体观念的最后一种意蕴呢?尽管在现代物理学中,像对称性和能量守恒定律这样一些可以说是实体观念最后防线的理论也受到了批判,但是实体作为存在最高统一的观念应该说还在支配着科学家的思考。首先在物理学中,系统的研究愈来愈占有主导的地位,粒子不是独立存在的东西,而是作为系统的元素出现,粒子也正是作为系统的元素才彼此发生关系;其次,关系的研究也愈来愈超过性质的研究,因为所谓性质实际上就是关系,粒子唯有处于一定的关系中才获得自身性质的规定;最后,内在规律的研究愈来愈在现代物理学中占据优势,能量守恒定律遭到破坏,但考察在一定的相互作用的形式中有效地制约着可能的反应方式的那些内在规律,仍是现代物理学研究的重点。实体观念的最后一种意蕴永远是同关系、内在规律和系统整体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从哲学思考上看,那么实体观念的这最后一种意蕴更为重要。在西方哲学史上,无论是最早的古希腊伊奥利亚学派,还是现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都离不开关于世界的物质统一性的思考,无论是古希腊的爱利亚学派、毕达哥拉斯学派以及柏拉图学派,还是现代的存在主义哲学,都离不开关于世界的精神统一性的思考。就这一意义而言,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应当说是人类对自然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认识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黑格尔把斯宾诺莎哲学视为“一切哲学研究的重要开端”,谁要开始研究哲学,谁就必须首先做一个斯宾诺莎主义者。正如以后我们要说明的,德国古典哲学发展的历史正证明了黑格尔这种观点的真理性。

【注释】

[1]斯宾诺莎:《伦理学》,3页。

[2]斯宾诺莎:《伦理学》,3页。

[3]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XII,5.1071a1。

[4]亚里士多德:《范畴篇》,2a,10~12。

[5]亚里士多德:《论辩篇》,I.5.101b~102b

[6]沃尔夫森:《斯宾诺莎的哲学》,第1卷,62页,剑桥哈佛大学出版社,1934。

[7]笛卡尔:《哲学原理》,第1章第51节。

[8]斯宾诺莎:《笛卡尔哲学原理附形而上学思想》,135~136页。

[9]斯宾诺莎:《伦理学》,4页。

[10]约金姆:《斯宾诺莎伦理学研究》,15页,牛津,1901。

[11]参阅《斯宾诺莎书信集》的第4封信。在这封信中,斯宾诺莎写道:“所谓实体,我理解为那种通过自身而被认识并且存在于自身的东西,也就是说,它的概念不包含某个他物的概念,而所谓样态(modification),或,我理解为在他物内存在的东西,并且通过它所在的那物而被认识。因此我们可以清楚地推知:首先,实体按本性先于它的,因为如果没有实体,偶性既不能存在也不能被认识;其次,除了实体和外,实在是不存在任何东西,或者说,在知性外不存在任何东西。”(《斯宾诺莎书信集》,英译本,82页)

[12]《笛卡尔哲学原理附形而上学思想》,136页。不过,因为此书是阐发笛卡尔的观点,这里所谓实体和样态不同于斯宾诺莎自己的实体和样态,例如他在这里把运动和三角形(物体)的关系解释为样态和实体的关系。

[13]参见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1003a~8。

[14]斯宾诺莎:《伦理学》,14页。

[15]同上书,3页。

[16]Natura naturans和Natura naturata也可以译为“造物”和“物造”、“能动的自然”和“被动的自然”或“作为原因的自然”和“作为结果的自然”。这两个拉丁文词曾在公元12世纪阿拉伯哲学家阿维罗伊(Averroès,1126—1198)的拉丁文译本中出现过,后来在托马斯·阿奎那的著作(如《神学大全》)里以及神秘主义者爱卡德(Eckharde)的著作里也出现过,比较明确地使用这两个词的是库萨的尼古拉和布鲁诺(参见布鲁诺的《论原因、本原和太一》第四编对话)。按字源的意思,最早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关于“不被运动的东西”(the unmoved)和“被运动的东西”(the moved)的区分。斯宾诺莎在其早期著作《神、人及其幸福简论》里就曾使用过这对术语,他说:“我们将简略地在这里对自然整体加以分类,即把自然划分为‘产生自然的自然’和‘被自然产生的自然’。所谓产生自然的自然,我们理解为这样的一种存在物:通过其自身,而不需要任何在它之外的东西,我们就可以清楚而且明晰地理解它,这也就是神。……我们把被自然产生的自然划分为两类:一类是一般的,一类是特殊的。一般的被自然产生的自然是由直接依赖于神的全部样态组成的……而特殊的被自然产生的自然是由一般的样态所产生的全部特殊事物组成的。”(《神、人及其幸福简论》,175页)

[17]斯宾诺莎:《伦理学》,27~28页。

[18]同上书,26页。

[19]同上书,25页。

[20]亚里士多德在其《形而上学》第一卷第九章991a里曾经向柏拉图的理念论信徒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形式(指柏拉图的理念)不是在那些分有它们的特殊事物里面,它们又如何能引起可感觉的东西的运动和变化呢?它们对于人们认识事物以及对于事物的存在有什么帮助呢?当笛卡尔认为上帝是脱离一切具体事物的绝对的精神实体时,也产生了作为绝对实体的上帝如何产生具体事物这个同样的矛盾问题。

[21]《斯宾诺莎书信集》,英译本,82页。

[22]斯宾诺莎:《伦理学》,17页。

[23]斯宾诺莎:《伦理学》,239页。

[24]近年来,已故法国后现代哲学家德勒兹(G.Deleuze)在这方面做了深入研究,他把斯宾诺莎关于实体和样态的关系称之为“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见他的《斯宾诺莎哲学里的表现主义》,Zone Book,New York,1990。

[25]斯宾诺莎:《神、人及其幸福简论》,159页。

[26]斯宾诺莎:《伦理学》,14页。(www.xing528.com)

[27]同上书,24页。

[28]斯宾诺莎:《笛卡尔哲学原理附形而上学思想》,176页。

[29]《斯宾诺莎书信集》,英译本,343页。

[30]这里说明一下“样态”和“个别事物”在用法上的区别是必要的。在斯宾诺莎的著作里,特别是《伦理学》中,斯宾诺莎基本上是以“样态”一词来代替“个别事物”一词。因为这两个名词虽然在本体论的意义上所指的东西完全相同,但在认识论的意义上,它们却有本质的差别。“个别事物”表示自然界中孤立存在的具体对象,似乎与周围世界和整体不发生关系,而“样态”一词虽然表示同样的对象,但却是从它们对实体的依从性、与周围世界的因果联系方面来考虑的。所以斯宾诺莎用样态来替代个别事物,充分表明他关于实体和样态是一体两面的观点。

[31]斯宾诺莎:《伦理学》,4页。

[32]参见亚里士多德:《范畴篇》,第12章14b

[33]斯宾诺莎:《伦理学》,19页。

[34]同上书,56页。

[35]恩格斯:《自然辩证法》,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1版,第3卷,46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6]斯宾诺莎在《神、人及其幸福简论》一书里,曾经明确表示他不同意托马斯·阿奎那关于产生自然的自然的看法。他说,虽然我们对这一词的理解“犹如托马斯主义者根据它来理解神那样,但是他们的产生自然的自然(像他们所称呼它的)是超越于一切实体的一个存在”(《神、人及其幸福简论》,175页)。

[37]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351页,图宾根,1980。

[38]培尔:《历史批判辞典》,斯宾诺莎条。

[39]这一希腊文术语最早出现在赫拉克利特的一封信中。我们知道,早在毕达哥拉斯学派和爱利亚学派那里,就有所谓一和多的争论。毕达哥拉斯学派根据一切数都可以化归为一,因而断言万有的原则是一:“一个事物的最后本质,或对一切事物的‘自为之有’的纯粹考察,就是一。”(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223页)但是这个枯燥的抽象的“一”和比一有多得多确定性的“多”发生什么关系,连毕达哥拉斯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是用了一个类似于柏拉图的“分有”的所谓“模仿”(μiμησιs)一词来表达普遍范畴对具体存在的关系。在巴门尼德那里,也只有“一”存在,一切是一。芝诺的主张与巴门尼德相同,即一切是一,不过他绕了一个弯子说,“多”不存在。赫拉克利特怎样论述,现在我们并不清楚,但至少他看到了一和多的矛盾。

[40]有关这一问题,请参阅我本人的德文著作《斯宾诺莎和德国哲学》,阿仑,Scientia出版社,1989。

[41]斯宾诺莎:《伦理学》,242~243页。

[42]同上书,237页。

[43]同上书,25页。

[44]这里我们应当注意黑格尔对斯宾诺莎自因概念的评价:“这是一个完全具有思辨性的概念。我们的表象总以为原因产生出某种东西,结果是一种与原因不同的东西。这里正好相反,外因直接被扬弃了,自因只是产生出自身;这是思辨概念中的一个根本概念。这是无限的原因,在无限的原因里面原因与结果合一了。”(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04页)

[45]《列宁全集》,中文1版,第38卷,27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46]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00~101页。

[47]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01~102页。

[48]黑格尔:《小逻辑》,315~31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9]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01页。

[50]同上书,99页。

[51]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29~130页。

[52]列宁:《哲学笔记》,14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53]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102页。

[5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2卷,1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55]康德:《纯粹理性批判》,525页,莱比锡,1945。

[56]同上书,184页。

[57]爱因斯坦、英费尔德:《物理学的进化》,156页,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62。

[58]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1071b4~6。

[59]斯宾诺莎:《伦理学》,13~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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