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体论研究：本体论对科学的推动作用

（二）本体论与科学

本体论作为世界观，主张有某种脱离经验世界的观念性的原理主宰着世界，因而是唯心主义的。这种世界观随着近、现代科学的进步，已经越来越不被人们相信。这也是黑格尔之后本体论解体、以至于被当作“形而上学”抛弃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作为一种思想方法，它在人类生活中是有积极作用的。

爱因斯坦认为：“西方科学的发展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那就是：希腊哲学家发明形式逻辑体系（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以及在文艺复兴时期发现通过系统的实验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⁵⁰⁾数学对于科学发展来说是一个必要的工具，而数学则是同逻辑密不可分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体论的逻辑方法对于科学是起过推动作用的。

逻辑是首先在本体论中发展起来的，并且一开始就和数学纠缠在一起。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数学本来就是理念论的一部分。柏拉图根据理念间相互分有的原则，从“一”与“是”的结合中推论出一切数的存在，并且讨论过两个不等的数当其增加相等的数之后比值的变化等问题；⁽⁵¹⁾同时，又以数学的方式演绎理念间的结合关系。直到今天，人们有时还把本体论比之于数学，只不过在本体论中是由概念或范畴取代了数以及点、线、面等。像笛卡尔、莱布尼茨、牛顿这些人既是哲学家、又是数学家、科学家，这种事实本身就很说明问题。笛卡尔数学上的贡献是创立了解析几何，莱布尼茨和牛顿同时对微积分的创立作出了贡献。他们在哲学上都受到本体论的熏陶，而笛卡尔、莱布尼茨两人又是西方近代哲学中理性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

本体论开辟出一个与经验世界脱离的、纯粹思辨的领域，本体论的逻辑是在这片领域里发生作用的。经受过这个领域思想活动的训练，对于理论科学的发展应当是有帮助的。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免要同中国的情况作一对照。我们中华民族在技术发明方面有过辉煌的记录，但在理论科学方面，自近代以来曾一度落后于西方很多，这同中国人思想方法中没有超出经验之外的那片领域似乎是有关的。例如，《庄子》中有一句话：“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句话就其肯定了某一定量的事物之无限可分而言，反映出思想上已经有了超越的要求，然而就其主张无限分割的结果仍然是“有”而言，它最终没有进入超验的领域。从数学上讲，这是一个等比数列问题，在这个数列中，每经一次分割得到的总是它前面一项的一半。数学上不仅承认这样的分割是可以无限地进行下去的，而且同时也肯定，这个序列趋向于一个极值0。这个极值0的概念是微积分的基础，它是在超验领域的。数学运算中的数是脱离经验事物的，其中的点、线、面也是没有体积、没有粗细、没有厚薄的，它们只是些纯粹的概念。唯其如此，才能理解依其运算规则而得到的一切数，直至没有实际对应现象的虚数i，即。(www.xing528.com)

本体论的思想方法不仅是在数学中得到回应，在物理学中也一样。例如，牛顿第一定律说，如果物体处于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的状态，只要没有加给它外力作用，那么它就将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的状态。如果我们不超越经验的领域，要想理解这个定律是颇困难的，更不要谈发明这个定律了。因为在经验的领域，我们虽然看得到不加外力物体保持静止的例子，却从来也看不到在无外力情况下一个物体恒久不息的匀速直线运动。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运动的物体在不施外力的情况下运动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停止。经验告诉我们，这是因为，运动的物体总是有阻力的。经验还告诉我们，只要尽量减少运动中的阻力，那么，阻力越小，物体便运动得越长久。根据这种现象，我们如果假设尽量减小阻力，直至为0，这样，物体将不受阻力，岂不是一直会作匀速直线运动吗？当我们敢于这样去假设时，我们的思想就进入了超经验的领域，上述定律才能成立。事实上，有许多科学理论，尤其是目前被归为理科的基础科学理论，例如相对论，就是先从纯理论的思想活动中得到的。当然，这样得出的自然科学的理论带有假设的性质，它需要在实践中得到验证。

近代以来中国在自然科学方面落后于西方，如果从哲学的角度去寻找原因的话，人们可能会认为，中国人的思想方法是务虚不务实，西方人似乎倒是务实的。有些历史现象似乎证明了这个看法：在科举制度下，死啃经书便可得功名。其实问题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科举场出来的人也并非都是书呆子，四书五经也要求人们讲究人伦日用；而西方，在近代科学大发展之前，宗教神学在思想界占据统治地位。根据我们前面的分析，科学在西方近代以来有一个大的发展，从思想方法方面说，恰恰是因为西方人在本体论哲学中有过让思想在脱离经验的领域里进行推理的训练，他们是借了这种方法去整理经验材料，得出了自然科学的理论。这是就假设性的科学理论的提出而言的。还有另一方面，因为本体论脱离经验的特点，促成了相反倾向的经验主义哲学的形成，他们推崇实验的方法。这两个方面互为补充，正好造成了爱因斯坦所说的使西方近代以来科学得以迅速发展的两个基础。所以，科学的发展是用两条腿在走路：推理的假设和实践的检验。没有符合逻辑的科学假设，实践没有东西可检验；不经过检验，科学的假设不能得到证实，更不能得到应用。有理论的假设，方知实践的必要；有实践，理论的真理性才能得到保证。

本体论是作为一种世界观出现的，它的方法助长过科学，而科学的发展却把作为世界观的本体论打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