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中的本体论地位

（三）本体论在西方哲学中的地位

最初，希腊人的学问也是不分类的，所有的学问都是哲学。许多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的著作，后人都给以“论自然”的标题。柏拉图的对话体著作，除了后期定稿的少数几篇，如《国家篇》、《法律篇》带有学问门类名称的标题外，其余都以一个参与对话的角色的名字命名。由于亚里士多德认为哲学是区别于各门专门知识的关于普遍知识的学问，在这一思想影响下，学科的划分也就随之而开始了。亚里士多德是西方历史上第一个对学科进行分类的，这种分类直接体现在他自己的著作中。据现存亚里士多德著作目录，剔除其中被怀疑为伪作的篇目，他所建立的学科计有：

（1）逻辑学：《范畴篇》、《解释篇》、《前分析篇》、《后分析篇》、《论题篇》、《辩谬篇》；

（2）物理学：《物理学》、《论天》、《论生成和消灭》、《天象学》；

（3）心灵学及生命科学：《论灵魂》、《论感觉及其对象》、《论记忆》、《论睡眠》、《论梦》、《论睡梦中的征兆》、《论生命的长短》、《论青年和老年》、《论生和死》、《论呼吸》；

（4）动物学：《动物志》、《动物的器官》、《动物的运动》、《动物的进程》、《动物的生成》；

（5）哲学：《形而上学》；

（6）伦理学：《尼各马可伦理学》、《优台谟伦理学》；

（7）政治学：《政治学》、《雅典政制》；

（8）修辞学：《修辞术》；

（9）诗学：《论诗》。⁽¹⁶⁾

这个分类中，哲学就是《形而上学》。他除了说哲学是“寻求最高原因的基本原理”的学科之外，还称它是“第一哲学”⁽¹⁷⁾。那么哪些是第一哲学之外的第二、第三哲学呢？我们只是读到：“物理学也是一种智慧，但它不是第一流的。”⁽¹⁸⁾于此可见，亚里士多德的时代，除了《形而上学》之外，各门学问仍然被看作是智慧，这大概可以说，它们都还可以称为哲学，只是如我们前面说到过的，其包含“智慧”的深浅程度有别。

值得注意的是，当亚里士多德说哲学所研究的对象是最高的普遍原理时，他有过一番这样的表述：“有一门学术，它研究‘是者之所以为是者’，以及‘是者’由于本性所应有的性质。”⁽¹⁹⁾“是者”（ου／being）是从系词‘是’（εiυαi／to be）的分词作成的哲学概念，在西方哲学中可以用作表示泛指一切的概念、其涵盖范围比中文的“存在”、“万物”都要广。后世的ontology，即我们不妥当地译作“本体论”并得到广泛流传的这个词，就是由ont（ου的变式）加上词尾logy（意为科学、学说）组成的。因此，从亚里士多德起，“第一哲学”也就是本体论。

随着人类知识的积累，人们总是要重新对学科进行分类。在西方，直到黑格尔为止，本体论始终列在哲学的核心、最高地位，这一点没有动摇过。例如，进入近代以后，德国哲学家沃尔夫又分过一次，黑格尔称赞他“给哲学作了有系统的、适当的分门别类，这种分类直到现代还被大家认为是一种权威”⁽²⁰⁾。沃尔夫的分类如下：

（一）理论哲学：(www.xing528.com)

（1）逻辑学，

（2）形而上学：甲：本体论，

　　　　　　　乙：宇宙论，

　　　　　　　丙：理性灵魂学，

　　　　　　　丁：自然神学，

（二）实践哲学：

（1）自然法，

（2）道德学，

（3）国际法或政治学，

（4）经济学。⁽²¹⁾

这种分类方法反映出，在近代实证科学产生之前，或者还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人们依然将所有主要的学问看作是哲学。但是哲学的内容显然是比亚里士多德称作“第一哲学”的形而上学要增加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在沃尔夫的这张分类表上，我们依然不难看出本体论在全部哲学中的地位。从理论哲学和实践哲学的关系看，理论哲学比实践哲学要高；而从理论哲学内部看，逻辑向来是被当作工具的，其真正的内容当是形而上学。形而上学是研究所谓普遍原理的，本体论就其没有特定领域和对象而言，其普遍性显然是四者中最高的。从今天的理解看，沃尔夫的时代之所以把宇宙论、理性灵魂学、自然神学列入形而上学，大抵是因为那时还没有发展出实证科学的方法，在这些领域里仍然运用着抽象的概念推论的方法。因此，随着实证科学方法的普遍运用，这后三者在学问分类中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其中除了自然神学始终依附于基督教之外，今天，宇宙论已为天体物理学所取代，理性灵魂学也为心理学所取代，能够剩下来当作形而上学的就只是本体论了。

黑格尔虽然称赞沃尔夫对哲学的分类直到他的时候仍被认为是一种权威，但他自己对哲学的分类与沃尔夫并不完全一致。他的看法中突出的一点是：方法与内容不应该是分离的。因此，他的《逻辑学》既是方法，又是本体论本身。他的全部哲学著作可以分成三大部分：逻辑学、自然哲学、精神哲学。其中逻辑学是纯粹的原理；自然哲学则是纯粹原理的展开、具体化为关于自然的原则；作为纯粹原理的绝对理念经过自然界的外化，最终在人的精神生活中返回到自身，这部分内容就是精神哲学。《精神现象学》写在《逻辑学》之前，这是黑格尔引导人们进入《逻辑学》的绝对理念王国的一座桥梁。他以人类精神从个体意识经过异化和对异化的克服，可以进入普遍、客观的概念领域，说明人类是能认识绝对理念的那些纯粹原理的，因此也才有了他的《逻辑学》。所以，在黑格尔这里，全部哲学的精髓就是一部《逻辑学》，它就是本体论，并且是西方哲学史上的本体论所达到的最完整、最严密的形式和最高的阶段。

以上是就西方哲学史上关于哲学的分类，来说明本体论在西方哲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本体论作为西方哲学史的核心和精髓，更表现在它对于西方哲学的态度、思维方式的决定性影响，以及它所引发的种种哲学问题。但这些问题我们还不能在本章中作讨论，因为当西方哲学刚传入进来的时候，人们不容易马上把握它，产生过一些误解，一直影响到今天，甚至本体论这个译名也是不确切的，为此我们当继续廓清一些外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