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关于苏芬战争
研究“东方战线”，自然要提到苏芬战争。1939年11月30日发动的苏芬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一次小规模的局部战争。战争的双方，一方为社会主义的苏联，一方为资本主义的芬兰。小小的苏芬战争从它爆发起，就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强烈反响。半个多世纪以来，它和《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及“东方战线”建立等问题交织在一起，成为世界史学界争论的热点之一。苏联舆论认为进行这场战争是为了防止侵略的“英明决策”和“必要行动”，理由是“正当的”，战争是“正义的”；而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世界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侵略芬兰的非正义战争。
对于这一战争，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史学界传统上予以完全肯定，认为它有利于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20世纪80年代以来，史学界掀起了研究的热潮，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认识。
一些学者仍持肯定立场。如夏季亭、杨沂认为，苏联发动苏芬战争的目的“并不是要掠夺、占有芬兰，而是为了保卫列宁格勒，防止德国把芬兰的边境地区作为进攻列宁格勒的滩头战地”。“在苏德战争期间，正是由于取得了部分芬兰领土，才使列宁格勒没有沦陷于德军之手。”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保卫列宁格勒代表了世界人民的利益。从这个意义上讲，苏联占据芬兰的部分领土并没有违背芬兰人民的根本利益。”[35]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学者则对之持否定立场，指出苏联作为当时世界上惟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处于强敌压境的险恶环境之中，需要维护民族与国家的利益；而且也应当允许苏联同别的国家一样，将其安全利益作为制定对外政策支配对外行动的依据。在战火蔓延的紧急时刻，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苏联，采取必要的自卫措施免遭腹背受敌，自然无可非议。但苏联以战争的手段解决问题，因此“无论从战争性质还是后果看，都要否定这场战争。”[36]
第一，从苏芬战争的起因、责任和性质上看，它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
梁占军认为，作为苏联筹建东方战线的重要步骤之一，苏芬战争的爆发本质上是苏联在二战之初所采取的“避战自保”政策的必然产物。[37]部彦秀指出，苏芬冬战是斯大林建立“东方战线”防御体系的主要步骤之一，苏联借口芬兰威胁是无稽之谈。[38]林建华指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苏芬冬战的责任是昭然若揭的。在解决双边关系时，理应坚持和平谈判、平等协商的方针，动辄诉诸武力和战争是不足取的。”[39]萨本仁指出，苏联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强加于芬兰一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它暂时还不愿接受的条件……特别是苏联与芬兰交换领土的“建议”遭到芬兰政府的拒绝后便大动干戈，而且长驱直入就更是师出无名了。因此，“对苏联来说，这是一场非正义的、恃强凌弱的战争”。[40]程岂凡指出：根据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有关战争性质的论述和国际法的有关准则，对照苏芬战争的具体事实，可以看出二战初期的苏联政府及其领导者斯大林同志违背了马列主义，推行了“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大国沙文主义政策和扩张政策，发动了侵略芬兰的战争”。这场战争“只能是一次非正义的战争”。[41]李惠民认为，苏芬战争是非正义的，导致非正义战争的根源就在于苏联处在反法西斯的历史任务面前，胸无全局，在政策上出现了民族利己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造成了苏联二战史上不光彩的一页。社会主义苏联的国家性质并不能使这种战争变成正义的战争。苏芬战争是苏联民族利己政策的产物，是苏联推行大国沙文主义政策的继续。[42]
第二，苏芬战争严重损害了苏联和社会主义的形象，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造成了不良影响。
吉珊珊指出，苏联借口本国安全和防务的需要，恃强侵吞弱小邻国的领土，这不仅违背了国际法的一般准则，也极大损害了社会主义事业的声誉与形象。人们不禁要问，苏联的行动与帝国主义大国以强权建立“安全圈”的行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43]欧阳国亮认为，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苏联，保卫本国安全的着眼点应该主要放在本国领土上。然而，当纳粹德国对欧洲国家实行军事侵略时，社会主义苏联却用军事行动强占芬兰领土，大大损害了自己在世界人民中的形象，降低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声誉。对于将无产阶级和世界人民团结起来与法西斯斗争非常不利。[44]程岂凡指出，苏芬战争不仅严重地损害了社会主义苏联和斯大林的形象和声望，还在史学界和理论界引起了长期的混乱。[45]苏芬战争给苏联社会主义国家声誉带来的损失是难以弥补的。[46]正因如此，赵建军指出：苏联发动侵略芬兰的战争，“是社会主义国家发生质变的表现，这种战争不是社会主义政治的继续”。[47]吴亦明、朱跃进一步指出，苏芬战争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造成了不良影响，在世界人民中引起了思想混乱。苏芬战争前，欧洲各国共产党不与社会民主党及其他民主力量结成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笼统地提“反战”口号，已使各国共产党的威信受到极大的破坏。苏芬战争爆发后，苏联又要求各国共产党一致为苏联的这一行为辩护，这使得他们更加难堪。斯堪的纳维亚各国共产党在人民中陷入了空前的孤立。法国共产党在国内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不久党被解散。[48](www.xing528.com)
第三，苏芬战争严重伤害了芬兰的民族感情，将芬兰推进了德国的怀抱。
欧阳国亮指出，苏芬战争严重伤害了芬兰的民族感情，导致了苏、芬两国民族的隔阂。苏芬战争使芬兰丧失了13％的国民财富，12％的工业能力；使成千上万人死于战火，42万芬兰人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苏芬战争给芬兰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以后，芬兰投靠德国，走上了反苏的道路，这同苏联的战争行动是有很大关系的。芬兰加入德国集团，共同反苏，使苏联北部门户洞开。[49]苏芬战争实际上起了把芬兰推进德国法西斯阵营的作用。[50]吉珊珊也持相同看法，并认为从苏联安全地位的角度看，扩大领土而获得的空间并未使苏联取得更为安全的地位。[51]
第四，苏芬战争对苏联是得不偿失的，在抵御德国入侵方面的作用是有限的。[52]
苏芬战争的结果是苏联占领了芬兰的大片领土，还获得了许多其他好处。[53]如果说苏联对芬兰动用武力，是为加强自己国防准备对付未来战争的话，那么苏芬战争的后果则证明苏联的这一切举动是得不偿失。[54]苏联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战争中苏联伤亡人数在21万人以上，并且耗费了大量武器装备，使其国防力量遭到严重的削弱。战争给苏芬两国人民带来了极其沉重的负担和灾难。[55]卢专指出：“那块靠不仁不义的手段夺来的苏联领土，对保卫列宁格勒根本就没起什么作用。”[56]
第五，苏芬战争不利于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建立。
吴亦明、朱跃指出：“历史证明苏芬战争给反法西斯事业带来的是弊而不是利”，因为“苏芬战争破坏了反法西斯力量及早建立联合的可能，把芬兰完全推向法西斯德国一边”。[57]陈从阳认为，苏芬战争造成了一系列严重后果，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全局来看，苏芬战争严重恶化了苏联与西方民主国家的关系，它为苏英、苏美等国之间关系的改善及英苏同盟的建立设置了障碍，不利于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早日建立。从随后欧洲政局的变化来看，其造成的后果是消极的。[58]李惠民指出，苏芬战争的更严重的后果是使反法西斯力量进一步分散，斗争的方向被扭转了。这一时期微妙的苏德关系模糊了世界反法西斯人民的视线。苏芬战争带来的连锁反应使形势更复杂和更恶化了。[59]吉珊珊指出，苏芬战争增加了英法美等国的疑虑和反感，不利于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建立。[60]
第六，苏芬战争暴露了苏联军事上的弱点，助长了希特勒德国的侵略野心，加速了苏德战争的爆发。
欧阳国亮指出，苏芬战争严重暴露了苏军的弱点。战争初期，苏军在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而屡遭失败的事实，使西方国家估计到苏联的军事力量并不强大。希特勒之所以在西线战争还没有取得彻底胜利的情况下，就敢于回过头来进攻苏联，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希特勒看到苏芬战争初期苏军在弱小的芬兰面前还遭失败，当然更难以抵得住德军的“闪电战”。希特勒设想在一个半月到二个月内彻底摧毁苏联，这就使希特勒在实施“巴巴罗沙计划”时，丧心病狂地进行军事冒险，从而加速了苏德战争的爆发，[61]并从而加快了法西斯侵略战争由局部战争走向世界大战的步伐。[62]五卷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也说“苏联在芬兰的军事行动所暴露出的弱点对希特勒发动侵苏战争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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