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结构：认知科学与你的生活中的层级结构

与许多复杂的能力一样，语言包含了若干协同作用的系统。我将以谈话为例说明这些系统协同运作的一些方式。之所以以谈话为例，是因为谈话对于语言来说是一种基本的设置，所有人都要用到交谈，即使是占世界人口1/6的那些缺乏读写能力的文盲也不例外（H.H.Clark & Van Der Wege，2002）。

当你与人交谈时，首先必须收听和察觉讲话者指向你的声音。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声音，称为音素（phonemes）。对在任何语言中音素是如何加以组合的研究构成了音位学（phonology）。接着，你必须以某种连贯的方式将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确认语言中的意义单元，这被称为词法（morphology）。单词的词尾、前缀、时态标记以及其他类似的部分是每个句子的关键。有些词素（morphemes，语言的最小意义单元）是单词，你也必须识别它们并且确定每个单词在句子中所起的作用。要达到这一要求就需要确定每个句子的句法（syntax）或者结构。图9-1说明了一句简单句可以分解为不同的语言“水平”。我们将很快回到句子结构这个话题上来。

图9-1　对一句简单英语句子的分析

如同这个例子所显示的那样，口语具有层级结构。层级的底端是音素，它们是口语声音的构成单元，但本身并没有意义。语言中拥有意义的最小单元是词素，包括词根以及像过去时态的后缀-ed、复数形式-s这样带有意义的单元。复杂句法规则掌管词素构成的单词如何又组合成短语，继而形成有意义的陈述或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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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句法正确的句子本身并不能形成一段好的谈话。句子对于听者而言必须有一定的意义。语义学（semantics）是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的一个分支，致力于对意义的研究。最后，要使交谈得以进行，就必须具有流畅性，有来有回，听者必须集中注意力并做出某些特定的假设，而说话的人讲话的方式必须使听者接收没有困难，能够听得懂。这些属于语言中语用学（prasmatics）的方面，它将总结我们对语言结构的讨论。我们应该谨记的是，虽然语言的不同方面是分开单独加以探讨的，但是在真实的谈话中，它们必然协同作用。

在本节中我们会多次遇到不同语言学规则的思想（诸如音位规则和句法规则）。这些规则组成构成了语言的语法，它们组合在一起，规定了一种语言运作的方式。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在此使用“语法”这个术语是有严格限制的，是指“语言的一系列规则”。特别要指出的是，符合语法与诸如“不要使用ain’t”和“在一句完整的陈述句后要加上句号”这样所谓“好英语”的“规则”无关。对于语言学家或心理语言学家而言，“I ain’t going to happily do it”这样的句子是完全有意义而且是“合法”的，也就是说它根据的正是英语为母语的人所遵循的语言“规则”，因而它也就符合语法了（你完全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是吗）。这里，语法并不是指讲话的文雅方式，而是指说话的方式能够形成可以听懂和理解的短语或表达，与以该语言为母语的人所说的例子相符。

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区分了人们关于语言规则的外显和内隐知识。举例来说，毫无疑问，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能够根据英语句法规则准确地进行陈述（如果真是轻而易举的话，那么很多语言学家就要失业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同样也能够轻易而且迅速地发现违反规则的现象，比如“Ran the dog street down cat after yellow the very the”这类在句法上有错误的句子。而且，我们不仅可以辨别出不符合语法的句子，还会避免讲出这样存在明显错误的句子（虽然我们经常讲出或写下稍有违反语法的句子）。因此我们对于规则的知识并不是外显的（我们不能够表达出所有的语法规则，也不会有意识地察觉到所有的语法规则）而是内隐的（不管它们是些什么样的规则，我们总能遵守它们）。我们常常能清楚地表达出那些告诉我们应该怎样说话或书写的所谓规定性规则（如“不要说ain’t”），然而即便如此，我们有时还是会违反它们（在生活中还是不时地说ain’t）。与此相反，要清楚地表达出英语的描述性规则，说明哪些句子是合法的，哪些是不合法的则十分困难。

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也对语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和语言表现（linguistic performance）做了区分。能力是指能够使人们产生和理解其语言的基本语言学知识。语言能力在实际使用和表现时并不总是充分显现的。注意或记忆水平的下降、紧张不安或是疲劳、周围环境的改变、兴趣的转移和随之出现的错误都会影响我们对语言的使用，造成我们说出不合语法的句子或是错误地理解句子的含义。语言表现只有在完全理想化的条件下才能反映语言能力（Chomsky，1965）。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理想化条件是不可能达到的。所以，如果你无意中听到了语法错误的言辞，那也许并不是讲话人的语言知识（能力）有错误（特别是当他在使用母语时），更可能是生活中各种不同因素和压力造成了他在讲话时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