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这样卓然自立,才可算是成家之学问。学问何以能成家呢?即在于有所见,即在于能通。这二端又是章氏治学得力的地方。
怎样能有所见?章氏于《家书》一曾指示之云:“尔辈于学问、文章未有领略,当使平日此心时体究于义理,则触境会心,自有妙绪来会,即泛览观书亦自得神解超悟矣。”又云:“劄记之功必不可少,如不劄记则无穷妙绪如雨珠落大海矣。……今使逐日以所读之书与文,作何领会劄而记之,则不致于漫不经心。且其所记虽甚平常,毕竟要从义理讨论一番。”这即是叫人读书要运用思想,不可漫不经心。一方面体究于义理,则自能从大处着眼而所见者大;一方面领会所读之书与文,则都是自抒其见故能所见者精。其《答周筤谷论课蒙书》云:“古学俗学之分不在文字,在乎有为而言与无为而言。”其《再答周筤谷》一书云:“立言者必于学问先有所得,否则六经、三史皆时文耳。”(均见《遗书》九)所以他对治学最重要的,即是有所得。能有所得,然后写之为文,自然是有为而言。这是所谓成家之学问。
怎样能通?章氏也很注意到这问题。《文史通义·横通》篇云:“通之为名,盖取譬于道路,四冲八达无所不至,谓之通也。亦取其心之所识,虽有高下、偏全、大小、广狭之不同,而皆可以达于大道,故曰通也。”(《遗书》四)他对于“通”有这二种解释,即因达于大道的通,由于能观其会通,而四冲八达的通,又重在能得以贯通。观其会通,故能泯异以为同,而所见者大;得以贯通,故能为成家之学问而所见者精。见大,所以知通之量;见精,所以致通之原。(见《遗书》八,《通说》)这又是他治学得力的所在。
《文史通义·辨似》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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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之初见,毋论智愚与贤不肖,不甚远也。再思之,则恍惚而不可恃矣,三思之则眩惑而若夺之矣。非再三之力转不如初也!初见立乎其外,故神全;再三则入乎其中,而身已从其旋折也。必尽其旋折而后复得初见之至境焉。故学问不可以惮烦也。然当身从旋折之际,神无初见之全。必时时忆其初见,以为恍惚眩惑之指南焉。庶几哉有以复其初也。吾见今之好学者,初非有所见而为也,后亦无所期于至也,发愤攻苦,以谓吾学可以加人而已矣。泛焉不系之舟,虽日驰千里何适于用乎?(《遗书》三)
初须有所见,即是我们上文所说的要运用思想;后须有所期于至,又即是上文所说的达于大道。合此二者,才算得学问,才算得成家之学问。据其初见,即所以发展其天资之所近;入乎其中从其旋折,而仍须复到初见之至境,即是不欲为风气所转移。他再说:“孟子善学孔子者也,夫子言仁知,而孟子言仁义,夫子为东周,而孟子王齐梁,夫子信而好古,孟子乃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求孔子者必自孟子也。”(同上)善学孔子而不求其似孔子,即由于有所见;不似孔子而仍不失为善学孔子,即由于能通。章氏之所谓“学”,必兼此二义而始全。
《文史通义·博约》下云:“是以学必求其心得,业必贵于专精,类必要于扩充,道必抵于全量,性情喻于忧喜愤乐,理势达于穷变通久,博而不杂,约而不漏,庶几学术醇固,而于守先待后之道如或将见之矣。”(《遗书》二)我们即可引他这一番话作上文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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