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榛,字茂秦,自号四溟山人,一号脱屣老人,临清人。有《四溟集》二十四卷,末四卷为《诗家直说》,一名《四溟诗话》。《明史》二百八十七卷《文苑》有传。
茂秦与李攀龙、王世贞诸人在京师结诗社,为其盟长;已而李氏名渐盛,位渐高,与茂秦论诗不合,遂贻书与之绝交。王世贞等亦多袒攀龙,交口排茂秦,削其名于七子、五子之列。然茂秦游道日广,秦晋诸藩争延致之,河南北皆称谢榛先生,虽终于布衣而声价重一代。这是他与后七子由合而离的一段因缘。
钱谦益《列朝诗集》谓:“当七子结社之始,尚论有唐诸家,茫无适从。茂秦曰,选李、杜十四家之最佳者,熟读之以夺神气,歌咏之以求声调,玩味之以裒精华,得此三要,则造乎浑沦,不必塑谪仙而画少陵也。诸人心师其言,厥后虽争摈茂秦,其称诗之指要,实自茂秦发之。”(《列朝诗集小传》丁上)案此节论诗故事,亦见《四溟诗话》卷三。据是,则李、王二氏之作诗蕲向,与论诗宗旨皆本于茂秦。可是,其后终以论诗不合而至于割席,所以他的诗论毕竟是独树一帜的。
我尝谓作风犹可以单纯,不妨出以偏师;至议论则四面八方必须处处顾到,庶不为人所破。所以李于鳞犹可高自夸许,以为诗自天宝以下,文自西京以下,誓不污我毫素;而王元美撰《卮言》,便不能不稍持异议,自悔少作。这便是格调说转变的原因。不过转变之途径,又有分别。由格调而折入神韵,比较近,由格调而转为性灵,比较远。王元美之修正格调说,比较倾向于神韵一路,所以与于鳞相合;谢茂秦之修正格调说,比较侧重于性灵一路,所以与于鳞不合。不合,便终于冲突而至于决裂。
茂秦论诗,本从格调说出发。他说:“古人作诗,譬诸行长安大道,不由狭斜小径,以正为主,则通于四海略无阻滞。”(《诗话》三)他又说:“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岂有不法前贤而法同时者。”(《诗话》一)这些话都本沧浪、空同之说,与于鳞诸人初无分别。因为都是以诗之高格教人。可是,同一行大道,而太白、子美有飘逸沉重之不同;同一法前贤,又有蹈其故迹与避其故迹之不同。蹈其故迹,则偏于拟议而或未能变化;避其故迹,则不拘绳墨又或不循正规。至于他则以为:“夫大道乃盛唐诸公之所共由者。予则曳裾蹑礥,由乎中正,纵横于古人众迹之中,及乎成家,如蜂采百花为蜜,其味自别,使人莫之辨也。”(《诗话》三)这即是他欲出入盛唐十四家之间,俾人莫知所宗,而于十四家外又添一家的意思。何以欲别成一家?即因他说:“夫万物一我也,千古一心也。”(《诗话》三)所以不妨纵横古人众迹之中而自留其迹,出入十四家之间而又添一家。茂秦论诗,自谓泄露天机,原不免带些狂气,不无大言欺人之处。但也正因这一点关系,师心自用,终究与于鳞不合。
大抵他的论诗所以与于鳞元美不合,不外二因。其一,由于带一些性灵的倾向,与何景明一样,可以入室操戈,而且有反戈相向的嫌疑。其又一,是批评太严、指摘太过,有时掎摭利病,或不免为气盛志满之李、王所不能接受。
茂秦论诗谓:“体贵正大,志贵高远,气贵雄浑,韵贵隽永,四者之本,非养无以发其真,非悟无以入其妙。”(《诗话》一)他所谓体、声、气、韵四者,与李、王之论诗标准并不冲突。李、王之所轻忽,或即在后边二语——“非养无以发其真,非悟无以入其妙。”不重发其真,所以远于性灵;未能入其妙,所以又惮于润饰。远于性灵,所以不能接受茂秦的见解;惮于润饰,所以更不能接受茂秦的批评。
如何由养以发其真?他说:
自古诗人养气各有主焉。蕴乎内,著乎外,其隐见异同,人莫之辨也。熟读初唐盛唐诸家所作,有雄浑如大海奔涛,秀拔如孤峰峭壁,壮丽如层楼叠阁,古雅如瑶瑟朱弦,老健如朔漠横雕,清逸如九皋鸣鹤,明净如乱山积雪,高远如长空片云,芳润如露蕙春兰,奇绝如鲸波蜃气,此见诸家所养之不同也。(《诗话》三)
这即是说一家有一家之风格。主性灵说者,往往有此类言语。可惜他下文再接着说:“学者能集众长,合而为一,若易牙之以五味调和则为全味矣。”则仍不免染上一些时人兼并古人之毒,因为他原不是公安派啊!他又说:
赋诗要有英雄气象。人不敢道,我则道之;人不肯为,我则为之。厉鬼不能夺其正,利剑不能折其刚。古人制作,各有奇处,观者自当甄别。(《诗话》四)
这即是袁子才所谓“宁可为野马,不可为疲驴”(《随园诗话补遗》九),与“不能作甘言,便作辣语荒唐语,亦复可爱”(同上十)之意。他又说:
作诗譬如江南诸郡造酒,皆以麦米为料,酿成则醇味各一,善饮者历历尝之曰,此南京酒也,此苏州酒也,此镇江酒也,此金华酒也。其美虽同,尝之各有甄别,做手不同故尔。(《诗话》三)
所谓所养不同,所谓各有奇处,所谓做手不同,都是他近于性灵的见解。他说:“譬如产一婴儿,形体虽具,不可无啼声也。”(《诗话》一)格调是所以求形体之具,性灵则便是所谓啼声了。他又说:“今之学子美者,处富有而言穷愁,遇承平而言干戈,不老曰老,无病曰病,此摹拟太甚。殊非性情之真也。”(《诗话》二)学杜所以合格调,不欲摹拟太甚又所以全性灵。
正因他重视这一点啼声的关系,所以论诗主兴。他说:“诗有四格,曰兴、曰趣、曰意、曰理。”(《诗话》二)似乎“兴”只是诗中一格,但由其论诗之语比合观之,即可知他所谓“兴”,实在可以沟通格调与性灵二者之异。他说:“诗有天机,待时而发,触物而成,虽幽寻苦索不易得也。”(《诗话》二)又云:“诗有不立意造句,以兴为主,漫然成篇,此诗之入化也。”(《诗话》一)这样论“兴”,不仅与性灵说不相抵触,即与神韵说也可沟通。为什么?因为以天机论“兴”,则由感兴一点言,与性灵说为近;由不涉理路一点言,又与神韵说为近。他说:“凡作诗悲欢皆由乎兴,非兴则造语弗工。欢喜之意有限,悲感之意无穷。欢喜诗兴中得者虽佳,但宜乎短章;悲感诗兴中得者更佳,至于千言反覆,愈长愈健。熟读李、杜全集方知无处无时而非兴也。”(《诗话》三)这即与性灵说相通之处。他又说:“诗有辞前意、辞后意。唐人兼之,婉而有味,浑而无迹。宋人必先命意,涉于理路,殊无思致。”(《诗话》一)此又与神韵说相通之处。所以这般讲“兴”,根本不须有什么性灵、格调、神韵之分别。
不仅如此,这样讲“兴”,同时又沟通了他所谓“养以发其真”与“悟以入其妙”二种关系。文生于情,自觉其真;情生于文,自觉其妙。他又说:
作诗有专用学问而堆垛者,或不用学问而匀净者,二者悟不悟之间耳。惟神会以定取舍,自趋乎大道,不涉于歧路矣。譬如杨升庵状元谪戍滇南,犹尚奢侈,其粳糯黍稷,膊臡殽鲙,种种罗于前,而筯不周品,此乃用学问之癖也。又如客游五台山访僧侣,厨下见一胡僧执爨,但以清泉注釜,不用粒米,沸则自成饘粥。此无中生有,暗合古人出处。此不专于学问,又非无学问者所能到也。(《诗话》三)
他所谓“无米粥”之法,最得“兴”字三昧。他为了说得抽象,恐人不易领悟,所以他再举他所作《别调曲》、《怨歌行》、《远别曲》、《捣衣曲》诸诗为例。现在即举其《别调曲》一首以便说明——“家住邺城门向西,青楼上与邺城齐。郎行好记门前柳,春梦南来路不迷。”此便是所谓兴。像这一类兴的作品,如何可用性灵、神韵、格调诸语以解释之。所谓性灵也、神韵也、格调也,真所谓强作解事,真所谓巧立名目。他是在此种关系上使格调说成为性灵的倾向。
类此之诗,于鳞不能做得这般空灵,元美不能讲得这般透澈。后来只有屠隆论诗因为也偏于性灵,才能阐发其义。而屠氏所作如《竹枝词》三十首,宛然也是茂秦《别调曲》之嗣响。屠氏自序谓:“适情事有感,忽得口号一首,杳不知从何来。”这即是所谓“兴”的解释。
如何由悟以入其妙?这于讨论“兴”的问题时,已讲一些。尚有与此相反而适相成者,即是改诗的问题。他说:“‘新诗改罢自长吟’,此少陵苦思处,使不深入溟渤,焉得骊颔之珠哉?”又说:“诗不厌改,贵乎精也。”(均见《诗话》二)他又说:“思未周处,病之根也。数改求稳,一悟得纯。子美所谓‘新诗改罢自长吟’是也。”(《诗话》三)这即是由悟入妙之法。以兴为主,漫然成篇,固是入化;数改求稳,一悟得纯,也未尝不是入妙。所以他再说:“自然妙者为上,精工者次之,此着力不着力之分,学之者不必专一而逼真也。专于陶者,失之浅易,专于谢者,失之饾饤。孰能处于陶、谢之间,易其貌换其骨,而神存千古!子美云‘安得思如陶、谢手’,此老犹以为难,况其他者乎?”(《诗话》四)他欲处于陶、谢之间,所以主兴与改诗便不相冲突,当时卢柟为诗,直写胸蕴,以为“格贵雄浑,句宜自然”,而茂秦劝其再假思索以成无瑕之玉(见《诗话》三),也是这种意思。(www.xing528.com)
卢柟已有些倔强不服善了,恐怕当时不服善的更有人在。茂秦与于鳞论诗不合。与此或不无关系。《诗话》中屡言不要自满,应当接受诋诃。(见卷二与卷三)并且说:“能入乎天下之目,则百世之目可知。”(《诗话》三)言外之意,显然要想纠正盛气凌人的诗坛风气。
稍后,在七子流派中,其论诗与谢氏相合者即为屠隆。隆字长卿,鄞人,所著有《由拳》、《白榆》、《栖真馆》诸集。《明史》二百八十八卷附《文苑·徐渭传》。
长卿是王世贞所标举为末五子之一,所以也受七子影响。不过他诗文瑰奇横逸,全以才气见长,因此有时又能不为格调所束缚,而转有折入公安的倾向。本来,由长卿的时地言之,有此现象,原不为奇。长卿前接王元美而后又与三袁同时,他与三袁虽不见有何交谊(《袁中郎尺牍》有《与屠长卿书》),然与汤义仍、龙君超、梅客生、王百谷、刘子威诸人与中郎交好者长卿亦颇与稔熟,当然不能不受公安派的影响。由这一点言,则屠氏为青浦令时所刊的《由拳集》,与其最后的结集——《白榆集》,其论文主张所以有些转变者,可以明其关系了。又《明史》称长卿尝学诗于沈明臣,而沈氏与徐文长同在胡宗宪幕——徐氏即是公安派极力推崇的人物,是长卿于徐,直接间接亦不能不受其影响。明臣虽亦列名于元美四十子之目,然与元美实在异同离合之间。所以由这一点言,则屠氏即在《由拳集》中,其见解亦不能与七子相同。何况长卿又颇出入于二氏之学,与李卓吾、袁中郎等有些类似,是则即使不受公安影响,自然也会并入一路。《四库总目提要》称其“沿王、李之涂饰,而又兼三袁之纤佻”(卷一七九),洵为确论。
何以见长卿由格调以折入性灵呢?这在他《唐诗品汇选释断序》中已可以看出。他说:
夫诗由性情生者也。诗自三百篇而降,作者多矣,乃世人往往好称唐人,何也?则其所托兴者深也。非独其所托兴者深也,谓其犹有风人之遗也。非独谓其犹有风人之遗也,则其生乎性情者也。……唐人之言,繁华绮丽,优游清旷,盛矣,其言边塞征戍、离别穷愁,率感慨沉抑,顿挫深长,足动人者,即悲壮可喜也。读宋而下诗,则闷矣。其调俗,其味短,无论哀思,即其言愉快,读之则不快。何也?三百篇博大,博大则诗;汉魏诗雄浑,雄浑则诗;唐人诗婉壮,婉壮则诗。彼宋而下何为!诗道其亡乎!(《由拳集》十二)
这是他《由拳集》中的文字,所以扬唐抑宋,仍是格调之说;然而他的解释已与他人不同。他所以扬唐抑宋之故,由于唐诗托兴之深,而托兴之深,又因生乎性情。那么,虽本于茂秦之论而更近于性灵说了。他在《由拳集》中的见解已是如此,则在《白榆集》所言,当然更与“公安”为近。所以如《刘子威先生淡思集叙》及《抱侗集序》诸文,简直都是诗本性情,才缘质殊之旨。(见《白榆集》二)此外,如《鸿苞论诗文》一节谓:
诗之变随世递迁。天地有劫,沧桑有改,而况诗乎!善论诗者,政不必区区以古绳今,各求其至,可也。论汉魏者,当就汉魏求其至处,不必责其不如《三百篇》;论六朝者,当就六朝求其至处,不必责其不如汉魏;论唐人者,当就唐人求其至处,不必责其不如六朝;……宋诗河汉不入品裁,非谓其不如唐,谓其不至也。如必相袭而后为佳,诗止《三百篇》,删后果无诗矣。至我明之诗,则不患其不雅,而患其太袭;不患其无辞采,而患其鲜自得也。夫鲜自得则不至也,即文章亦然,操觚者不可不虑也。(《鸿苞》十七)
此言说得更为露骨。《鸿苞》中类此之例多不胜举,所以可断言这是他诗论的转变。大抵他所以转变之故,由其学问思想与“公安”接近固有关系,然其较重要者恐怕还在他感觉到学古之不可能。学古之弊,成为偏师,则嫌单调;兼并古人,又嫌芜杂。他们于各种体制,都择定了高格而欲奔赴之,尽管在理论上极圆满而在事实上为不可能。事实上所可做到者,不过学古而赝而已;学古而赝,又何足贵!长卿恐怕在这方面尝试以后,而感觉到此路难通。他说:
古今之人,才智不甚辽绝,殚精竭神,终其身而为之,而格以代降,体缘才限。俊流英彦,逞其雄心于此道,浅者欲其深,深者欲其畅;蹇者欲其疏,疏者欲其实;弱者欲其劲,劲者欲其和;俗者欲其秀,秀者欲其沉;狭者欲其博,博者欲其洁,以并驾前人,夸美后世。其心盖人人有之,而赋材既定,骨格已成,即终身力争,而卒莫能改其本色,越其故步而止。以精工存乎力学,而其所以工者非学也;以超妙存乎苦思,而其所以妙者非思也。三唐之不能为六代,亦犹六代之不能为三唐;五七言近体之不能为《十九首》,亦犹《十九首》之不能为五七言近体;徐、庾之不能为陶、韦,亦犹陶、韦之不能为徐、庾;青莲之不能为少陵,亦犹少陵之不能为青莲。世有智笼宇宙,力格罴虎,而用之声诗则短;辩倒江海,巧雕众形,而施之吟咏则拙。故虽小道,亦有不可强而能者。(《白榆集》二)
并驾前人,夸美后世,当时如王元美、胡应麟诸人何尝不同此心理!但是:“赋材既定,骨格已成,即终身力争而卒莫能改其本色,越其故步。”所以他到此便不复论格调而只论性情了。《鸿苞》(十七)中《论诗文》谓“元美论诗极精,赏诗极妙,乃至自运多不如其所评,其病在欲无所不有,急急以此道压一世也”,此语可谓深中元美病痛。“格以代降,体缘才限”,明白到这八字真言,那便不会再被复古说所蒙蔽了。因此,他说:“夫诗者神来,故诗可以窥神。士之寥廓者语远,端亮者语庄,宽舒者语和,褊急者语峭,浮华者语绮,清枯者语幽,疏朗者语畅,沉着者语深,谲荡者语荒,阴鸷者语险。读其诗千载而下如见其人。士不务养神而务工诗,刻画斧藻,肌理粗具,气骨索然,终不诣化境。”(《白榆集》三,《王茂大修竹亭稿序》)此即谢榛所谓“非养无以发其真”之说。长卿所言,所以与茂秦相近者在此。
再有,长卿论诗又颇杂以禅义。长卿晚年留意释典,当然要阐诗、禅相通之理。他盖以为诗、禅之关系有几:(一)诗中有禅义,如白香山诗之深入玄解,即是其理,屠氏诗也有此倾向。(二)以禅品诗,如他以“三百篇是如来祖师,十九首是大乘菩萨”云云(见《鸿苞》十七),用此譬况,成为象征的批评。(三)以禅的境界论诗,于是近于神韵之说。长卿所论,不过不曾拈出神韵二字而已,其实他所说的都与渔洋相合。其《李山人诗集序》云:
夫水之触石也,松之遇风也,泠泠萧萧嘹然而清远,出而土壤,吹而为吷,胡其奂乎,则其所托者然也。骚人墨卿,无代无之,后人乃往往好读仲长统、梁鸿、郑子真、尚平、韩伯休、陶靖节、王无功、孟襄阳诸家名言,岂非以其抱幽贞之操、达柔淡之趣,寥廓散朗以气韵胜哉!(《白榆集》三)
此即渔洋神韵说中先天一义,其说犹近于性灵。《鸿苞》之论诗文,贵品格而不贵体格,即是此种关系。他又说:
诗道有法,昔人贵在妙悟。新不欲杜撰,旧不欲剿袭,实不欲粘带,虚不欲空疏,浓不欲脂粉,淡不欲干枯,深不欲艰涩,浅不欲率易,奇不欲谲怪,平不欲凡陋,沉不欲黯惨,响不欲叫啸,华不欲轻艳,质不欲俚野。如禅门之作三观,如玄门之炼九还,观熟斯现心珠,炼久斯结黍米,岂易臻化境者!(《鸿苞》十七)
诗非博学不工,而所以工非学;诗非高才不妙,而所以妙非才。杜撰则离,离非超脱之谓,格虽自创,神契古人,则体离而意未尝不合;程古则合,合非摹拟之谓,字句虽因,神情不傅,则体合而意未尝不离。(同上)
此又渔洋神韵说中后天一义,其说也不违于格调。摹古师心,不即不离;逞才逞学,恰到好处,这正是以数十年全力凝神的结果。唐人诗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夜静江水白,路回山月斜”,虽似常境常谈,究非腹有万卷、胸无一点尘者不能办。(见《白榆集》三,《高以达少参选唐诗序》)我们看了长卿之论诗,然后知渔洋神韵说之有所自来。然而此又与谢榛所谓“非悟无以入其妙”之说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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