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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白石道人诗说》:诗论转变的关键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江西诗派以后,在沧浪《诗话》以前,可以看出诗论转变之关键的,应当推姜夔《白石道人诗说》了。姜夔字尧章,鄱阳人,自号白石道人,深于诗学,尤善填词,为一代词宗。近夏承焘先生,又撰《补传》载《燕京学报》二十四期《白石道人行实考中》。这种高妙,不能于字句中求之,不能于法度中求之。在此四种中当然又以词意俱不尽为最高。《渔洋诗话》称“白石论诗未到严沧浪,颇亦足参微言”。正可于此看出其关系。

姜夔《白石道人诗说》:诗论转变的关键

在江西诗派以后,在沧浪《诗话》以前,可以看出诗论转变之关键的,应当推姜夔《白石道人诗说》了。姜夔字尧章,鄱阳人,自号白石道人,深于诗学,尤善填词,为一代词宗。《宋史》无传。清严杰、徐养原等,补拟其传,见阮元所辑《诂经精舍文集》中。近夏承焘先生,又撰《补传》载《燕京学报》二十四期《白石道人行实考中》。

此《诗说》一卷,自序谓淳熙丙午得于云密峰头老翁,那当然是托辞。但此书论诗,颇有特见,且与一般诗话偏主述事,体近笔记者不同。所以在《沧浪诗话》以前,确是一部重要的著作。我旧作《论诗话绝句》云:“恒蹊脱尽启禅宗,衣钵传来云密峰,若认丹邱开妙悟,也应白石作先锋。”意即指此。

论到他的《诗说》以前,先应一读他的《诗集自序》。

 

诗本无体,三百篇皆天籁自鸣。下逮黄初,迄于今人,异酝故所出亦异。……近过梁谿,见尤延之先生,问予诗自谁氏。余对以异时泛阅众作,已而病其驳如也,三薰三沐,师黄太史氏,居数年,一语噤不敢吐,始大悟学即病,顾不若无所学之为得,虽黄诗亦偃然高阁矣。(《自叙》一)

作者求与古人合,不若求与古人异。求与古人异,不若〔不〕(祠堂本有“不”字)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彼惟有见乎诗也,故向也求与古人合,今也求与古人异;及其无见乎诗已,故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其来如风,其止如雨,如印印泥,如水在器,其苏子所谓不能不为者乎?(《自叙》二)

 

此二篇《自叙》颇为重要,可与其《诗说》所言相互发明。他自己说“余之诗盖未能进乎此也”,这虽是谦辞,我们也相当承认。因为一时代自有一时代的文学,风会所限,难以自超,所以运用新体与学习旧体难易迥殊。姜氏论诗,见到此,而未能进乎此;姜氏作词,不必见到此,而可说已能进乎此,所以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即欲以其诗说改为词论。(见卷十二)现在固然不必如此,总之可说此一卷《诗说》是他作诗作词时体会有得之谈,自是无可疑的。

江西诗派到南宋初叶都起了变化。当时几个大家都是从江西入而不从江西出。这即是江西诗论提倡活法的结果。白石论诗,恐怕也受此种影响。他并不废法:——“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诗法原不妨是论诗的标准。至于说:“波澜开阖,如在江湖中一波未平,一波已作;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是奇,方以为奇,忽复是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而法度不可乱。”则又是吕居仁之所谓活法了。

论活法,无定而有定,有定而又无定,不可捉摸,似乎已说得够微妙了;然而犹有诗之见存。白石说得好:“彼惟有见乎诗也,故向也求与古人合,今也求与古人异。”讲法度,固嫌其拘泥;讲变化,也还不脱化。必也无见于诗,然后才到悟境。能到悟境,才到妙境。到此地步,“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所谓“学至于无学”,才是学之止境。所以求与古人合或求与古人异,都只能做到“工”的地步,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才能达到“妙”的境界。所以他说:“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胜处要自悟。”工在字句之间,妙超字句之外,然而妙仍不能不寓于字句之中,所以说“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白石所悟,即要悟这超于字句之外的妙境,所以要无见于诗。因此,我们要辨别白石与江西诗派之言悟虽同,而所悟则不尽同。(www.xing528.com)

于是,白石指出:“诗有四种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碍而实通曰理高妙;出自意外曰意高妙;写出幽微,如清潭见底曰想高妙;非奇非怪,剥落文采,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当然,此四种中尤重在自然高妙。这种高妙,不能于字句中求之,不能于法度中求之。

这是白石由江西诗人之诗论再进一步的见解。

然而白石诗说,似乎还不止于此。他在当时也很受道学家的影响。道学家用兴的方法以观诗,所以要体会到诗人之志,所以要优游玩味。他也有这些意思。如论三百篇云“三百篇美刺箴怨皆无迹,当以心会心”;如论陶渊明云“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故其诗散而庄、淡而腴,断不容作邯郸步也”。他要“以心会心”他要体会到诗人之趣诣,于是便与道学家之优游玩味相近。又道学家既用兴的方法以观诗,所以尤重在兴起人的善心,而推断到诗人之性情也是温柔和平的。白石也有这些意思,如云:“喜词锐,怒词戾,哀词伤,乐词荒,爱词结,恶词绝,欲词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其惟《关雎》乎?”此又同于道学家的口吻。所以他论诗讲到涵养,讲到气象,都不能与道学家之诗论没有关系。他与道学家不同者,道学家总牵涉到道,总牵涉到用,而他却全不讲这些,纯粹在诗的立场以立论而已。

于是白石又指出如何能耐人寻味的方法:“——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马。词意俱尽,如临水送将归是已。意尽词不尽,如抟扶摇是已。词尽意不尽,剡溪归棹是已。词意俱不尽,温伯雪子是已。所谓词意俱尽者,急流中截后语,非谓词穷理穷者也。所谓意尽词不尽者,意尽于未当尽者,则词可以不尽矣,非以长语益之者也。至如词尽意不尽者,非遗意也,辞中已仿佛可见矣。词意俱不尽者,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在此四种中当然又以词意俱不尽为最高。所以他再说:“句中有馀味,篇中有馀意,善之善者也。”

这又是白石由道学家之诗论再深一层的见解。

于是,白石诗学始可得而言。他是从江西派解放出来,而悟到学即是病,因此,作诗不泥于诗法。他又是从道学家转变过来,而只就诗论诗,因此,读诗不仅是感发善心,而更重在领略馀味。所以白石《诗论》不能说是江西派的诗论,不能说是道学家的诗论,然而与江西派和道学家之诗论都不发生关系。

他从活法进一步而指出超于法的境,他从兴再深一层而讲到韵味,这样,所以与沧浪所论为很相类似了。《渔洋诗话》称“白石论诗未到严沧浪,颇亦足参微言”。正可于此看出其关系。

然而,《沧浪诗话》所言不免故为高论,多作可解不可解之言以自欺欺人,而白石则确是于甘苦备尝之后发为体会有得之言。渔洋称其足参微言,即以有些类似神韵之说;而称其论诗未到严沧浪,则又以白石所论,毕竟不会是神韵之说,不全是架空之谈。

白石《诗说》,《渔洋诗话》中称引之而且赞许之,《随园诗话》中也称引之而且赞许之。这便是白石与沧浪不同的地方。白石说:“大凡诗自有气象体面,血脉韵度。气象欲其浑厚,其失也俗;体面欲其宏大,其失也狂;血脉欲其贯穿,其失也露;韵度欲其飘逸,其失也轻。”这便兼有神韵、格调、性灵三义。白石又说:“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模仿者语虽似之,韵亦无矣,鸡林其可欺哉!”这也是神韵之中,更有性灵存在。许印芳《诗法萃编》中跋《白石诗说》,称其“语语精致,中有意旨深微者,初学猝难领会,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积学有年,细绎其言,始能解悟。而尧章惜墨如金,因之条件简约,不无漏义”。真的,《白石诗说》中是浅深兼赅的。我们正应在他惜墨如金的《诗说》中整理出条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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