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诗话既笔记化而体成繁猥,笔记亦诗话化而转近专门。所以也有许多诗话是从笔记中辑出以成者。由笔记之辑为诗话,大抵不外二种性质:一是分类选辑,如阮阅《诗话总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之类,不得不旁采博取,于笔记中搜罗材料;一则辑成专著,如曹溶《学海类编》中所收《玉壶诗话》即就宋释文莹《玉壶野史》中论诗之语摘录以成者。前一种不变原书体例,后一种则由后人为之别立名称。所以《四库总目提要》,于《玉壶诗话》之辑即讥其“杜撰无稽,非古人所有”。其实笔记既通于诗话,则由笔记中以辑出诗话,事至寻常,毫不足怪。即如南宋洪迈的《容斋诗话》,亦从《容斋五笔》中辑出以成者。此在宋元以来,已有此编,不可谓出后人之杜撰。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之论《东坡诗话》,谓“苏轼号东坡居士,杂书有及诗者,好事者因集之成二卷”,此亦由笔记杂著中辑出诗话之证。
大抵就时人著述中论诗之语以辑成诗话者,不外二例。其不易原称者,如:
《艺苑雌黄》 一卷。严有翼撰。有《说郛》本及《萤雪轩》本。案是书据《宋志》著录,原有二十卷,兼论子史名数地理动植诸事,非尽论诗。《说郛》本所录虽仅八则,实皆辑其论诗之语,异于删节之本,《四库存目》所著录者仅十卷,盖出好事者摭拾成书,非其旧也。
其另定新名者,如:
《玉壶诗话》 一卷。旧题释文莹撰。《学海类编》本。
《东坡诗话》 一卷。旧题苏轼撰。有《说郛》本、《学海》本、《萤雪轩》本。日人近藤元粹跋云:“是系《说郛》所收,而案其体例非东坡自著,盖后人编辑其关系于诗者也。”《萤雪轩》本又有《补遗》一卷,即近藤元粹所辑。
《沈存中诗话》 无卷数,未见。案是书未见诸家著录,惟《浙江通志·经籍志》文史类与《杭州府志·艺文志》诗文评类均著录之,并云据《续文献通考》,疑此即就沈括《梦溪笔谈》中所辑出者。
《侯鲭诗话》 一卷,赵令畤撰。日人近藤元粹辑。《萤雪轩丛书》本。此自《侯鲭录》辑出者。
此外,更有随意易称,改题诗话者,如:
《桂堂诗话》 《诗话总龟》前集引书目有《桂堂闲谈》,而卷三所引真宗末年尝游禁中一条,注云《桂堂诗话》,疑即《桂堂闲谈》之易称。伍涵芬《说诗乐趣》卷七引此条亦沿其误。(www.xing528.com)
《玉堂诗话》 《诗话总龟》前集引书目有《玉堂闲话》,而卷十二所引诸则,注云《玉堂诗话》,疑即《玉堂闲话》之易称。伍涵芬《说诗乐趣》卷四、卷十二、卷十三、卷十六诸卷所引,亦称《玉堂诗话》,细核其文,大率与《总龟》所引相同。惟卷十二仕宦门所引钱惟熙诗,科第门所引贺陈修诗,均《总龟》所无,岂伍氏见其原书欤?顾不见其采用书目中,抑又何也?
《朱定国诗话》 《诗话总龟》前集引书目有朱定国《续归田录》而卷三十九所引郑毅夫榜一条,作《朱定国诗话》,疑即《续归田录》之易称。伍涵芬《说诗乐趣》亦沿用其称。
大抵宋人笔记,如释德洪《冷斋夜话》之属,本与诗话相通。故时人称引遂多随意易称之例。
此外有与笔记性质相类而亦足助论诗风气之流行者,一为题跋,一为语录,文人之论诗多在题跋,道学家之论诗多在语录。此种文体之流行,亦而宋时而始盛。
题跋之辑成诗话者,除《东坡诗话》外尚无他种。至语录之体本与诗话相类,故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所引已有《元城先生语录》、《三山老人语录》、《钟山语录》、《龟山语录》诸书,大抵此类著述其例有二。其一,出弟子所记者,如:
《陵阳先生室中语》 一卷,范季随录韩驹语,有《说郛》本。案《说郛》本仅九则,当不全。《诗人玉屑》引之颇多,可据以补辑。又吴可《藏海诗话》亦颇多韩氏论诗之语,或可与语录参证。考陆游《谓南文集》(三十一)《跋韩子苍语录》云:“此故人范季随周士所记也。周士殁后数年得之于其子,然余旧闻周士道韩公语极多,尚恐所记不止于此,当更访之。”则知范氏所记,陆游且疑其未尽,况《说郛》所录仅及九则耶?
《唐子西诗话》 一卷。强行父录唐庚语。有《古今汇说》本,未见。案强氏所录原称“唐子西文录”,诸书称引或作“唐子西话录”(如《诗纪别集》卷九)。此作《唐庚诗话》疑即就文录中引书之语别行辑出者。考《季沧苇书目》延令宋版书目中有诗话四种,即为唐庚、竹坡、许彦周、吕紫微四家。岂《唐庚诗话》,宋时已有别出者欤?抑即《唐子西文录》而易其称欤?《千顷堂书目》卷十五类书类称司马泰《古今汇说》本卷二十五有《唐庚文录》,卷四十七有《唐子西诗话》,则是论文论诗分为二种。故明林世勤注《骈语雕龙》,其称引书目有《唐庚诗话》,又案《绛云楼》、《也是园述古堂》诸书目均称《唐子西文录》有二卷,亦与今通行本卷数不同。
其二,出自撰者,有:
《童蒙特训》 一卷。吕本中撰。案是书原名“童蒙训”,盖家塾训课之本。本中论学惟与王氏立异,而不复严洛、蜀之辨。故是书于理学则折衷二程,于诗文则取法苏、黄。顾今世所传《童蒙训》三卷,则近语录者全存,近诗话者全汰。《四库总目提要》以为或由“洛、蜀之党既分,传是书者轻词学而重道学,不欲以眉山绪论错杂其间,遂刊除其论文之语”,其说良然。故知删汰之故,由于洛、蜀之见,而删节之本,则在朱学盛行以后也。明叶盛《菉竹堂书目》(四)有《童蒙特训》一册,又杨士奇等所编之《文渊阁书目》(十)亦有之,注云“阙”。均以列入宋人诗话中间,当即由《童蒙训》中论诗之语辑录以成者。岂宋人已有此分编之本欤?抑《童蒙训》之删节本既行,而后人以吕氏以诗名家,遂复掇其论诗之语而汇编之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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