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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瑄及后继者对淮扬运河治理

时间:2023-1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于是,陈瑄在奏请朝廷批准后,对三百七十里的淮扬运河进行了比较全面彻底的治理。由于运河的水位高于淮河,为了防止运河水流失到淮河,古代在淮安以北的入淮口建有北神堰。因此,淮安成为京杭大运河途中的一处卡口,这种不利状况如果不加以改变,漕运就不可能顺利畅通。陈瑄是在当地父老的指点下,循北宋转运使乔维岳所开、早已淤塞的沙河故道,重新开通这条清江浦的。

陈瑄及后继者对淮扬运河治理

永乐九年(1411年),宋礼、白英老人重开会通河成功。当时,平江伯陈瑄[97]总理漕运事务,他利用京杭大运河全线贯通的机会,及时建造浅水粮船,组织人力漕运数百万石粮食至北京。《明史》卷一百五十三《陈瑄传》记其事云:

宋礼既治会通河成,朝廷议罢海运,仍以瑄董漕运,议造浅船二千余艘。初运二百万石,寖至五百万石,国用以饶。时江南漕舟抵淮安,率陆运过坝,逾淮达清河,劳费甚巨。

可知当时漕船从江南出发,过江循淮扬运河北上,一路上碰到的瓶颈卡口颇多,航行并不顺畅。如:漕船过江后进入运河困难,淮扬运河常需借湖行舟、风险很大,漕船在淮安进入淮河时要盘坝,以及在徐州要经历二洪险境等,严重影响了京杭大运河的畅通。于是,陈瑄在奏请朝廷批准后,对三百七十里的淮扬运河进行了比较全面彻底的治理。现分述如下:

(一)解决淮安盘坝问题

淮扬运河就是春秋时代的邗沟,汉魏时代的中渎水,隋代的山阳渎,宋代的楚扬运河。明朝人则称它为湖漕,意即沿途多湖泊的漕河。它是京杭大运河中最为古老的河段。由于运河的水位高于淮河,为了防止运河水流失到淮河,古代在淮安以北的入淮口建有北神堰。发展到明朝时,北神堰早已荡然无存。洪武元年(1368年),在淮安城东北修建了一座名为“仁坝”的车船坝,当时因建都在南京,南粮北运数量不多,一座仁坝足够应付。及至永乐年间迁都于北京后,南粮北运任务骤然加重,仅靠一坝入淮明显不足。于是在永乐二年(1404年),于淮安增建了四座新坝,其中一座取名“义坝”,位于淮安城东北仁坝附近。其他礼、智、信三坝均位于淮安城西北,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淮安五坝。《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运河上》对此事有如下记述:

陈瑄之督运也,于湖广、江西造平底浅船三千艘。二省及江浙之米,皆由江以入,至淮安新城,盘五坝过淮。仁、义二坝在东门外东北,礼、智、信三坝在西门外西北,皆自城南引水抵坝口,其外即淮河。

五坝为明朝通淮要道,舟船过坝频繁,当时在淮安均有自运河通向五坝坝口的专用水道。五坝的坝体则用树枝、稻草和泥土等材料筑成,称为软性坝,坝顶呈弧形,以利于舟船盘坝时不损坏船体。当时途经淮安的漕船,在盘坝进入淮河后,要在淮河(实际是黄河)中逆水航行六十里到达清口。这段航程正是险恶的山阳湾,河面风大浪猛,航行事故时有发生。因此,淮安成为京杭大运河途中的一处卡口,这种不利状况如果不加以改变,漕运就不可能顺利畅通。永乐十三年(1415年),平江伯陈瑄经过精心规划设计,主持开通了清江浦,一举解决了漕船盘坝和在山阳湾中逆行的两大困难,漕运得以畅通。据《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运河上》记载:

清江浦者,直淮城西,永乐二年尝一修闸,其口淤塞,则漕船由二坝(注:指仁、义二坝),官民商船由三坝(注:指礼、智、信三坝)入淮,挽输甚劳苦。瑄访之故老,言淮城西管家湖西北,距淮河鸭陈口仅二十里,与清江口相值,宜凿为河,引湖水通漕,宋乔维岳所开沙河旧渠也。瑄乃凿清江浦,导水由管家湖入鸭陈口达淮。十三年五月工成。缘西湖筑堤,亘十里以引舟。淮口置四闸,曰移风、清江、福兴、新庄,以时启闭,严其禁。

图18-5 清江浦示意图[98]

管家湖位于淮安西门外,是一个呈长形的湖泊,萦回八十余里水量比较丰富。鸭陈口位于淮阴县东南的淮河南岸,宋以前称老鹳口,北宋时称磨盘口。陈瑄是在当地父老的指点下,循北宋转运使乔维岳所开、早已淤塞的沙河故道,重新开通这条清江浦的。该运河傍山阳湾南岸延伸,东起淮安城西的管家湖,西迄鸭陈口接淮河,因鸭陈口隔淮河与原泗水入淮口(清河口[99]相对,故名清江浦(见图18-5)。清江浦开通的当年,陈瑄还在河道上自西向东修建了新庄、福兴、清江、移风四座闸门,均为石闸。因当时启闭这四座闸门还难以调控管家湖进入清江浦的水量,故于翌年即永乐十四年(1416年),陈瑄又在移风闸以东增建了一座木闸,俗称板闸。[100]该板闸虽然已于永乐十五年(1417年)改建为石闸,但当地群众仍然习称它为板闸,久而久之,板闸之名演变为地名,一直流传至今。此时的清江浦运河上共有五座闸门,各闸的间距大致相等。据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第十册《淮安》引《淮南水利考》云:“新庄闸在清口南岸之内,去府治(注:指淮安)西北五十里……山阳县福兴闸在府城西四十里,清江闸在府城西三十里,移风闸在府城西二十里……板闸在府城西十里。”可见,各闸的距离大致为十里,之所以设计成等距,当与组成船闸有关。这五座闸门以时启闭,大大地方便了漕船在清江浦上的航行。与原先的盘坝并在山阳湾中逆行状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或曰:短短的清江浦何以要置五闸?其实,这五闸各有其作用。新庄闸位于鸭陈口,是防止清江浦水流失和黄河水侵入运河的大门,其闸口阔二丈二尺[101]约合7米多,俗称大闸或头闸。板闸位于清江浦与管家湖的交接处,是调控管家湖水进入运河流量的设施,因清江浦水源来自管家湖,而管家湖并非浩瀚大湖,水量有限,所以必须在运河口建闸,对进入运河的水量进行有效控制。至于运河沿途的福兴、清江、移风三闸,则是起到将整条清江浦运河分隔成四个河段、组成船闸的作用,使有限的水量,通过各闸的闸门有序的启闭,集中在一个河段内,以提高该河段的水位,使漕船可以一段一段地航行前进。为此,各闸的启闭都有一定的时间规定和严格的操作程序。据记载:“板闸、移风、清江、福兴、新庄等闸,启闭有期,或二、三日,或四、五日,且迭为启闭。如启板闸,则闭新庄等闸;如启新庄闸,则闭板闸等闸;闭新庄等闸,则板闸为平水;闭板闸等闸,则新庄闸为平水”[102]

陈瑄除了开河、建闸外,还沿管家湖北岸,修建了一条十里长的堤岸,堤顶平坦而成纤路,用以牵挽重载漕船,使漕船过湖更加便捷。宣德五年(1430年),管家湖堤岸、纤道,由于缺乏管理,在风浪的不断冲击下多有破损,严重影响漕船的牵挽行动。为此,平江伯陈瑄奏请朝廷派遣官员和坝夫,对堤岸、纤道加强管理和维修。据《明实录》卷六十六《宣宗实录·宣德五年五月》条记载:

总兵官平江伯陈瑄言:淮安西湖(注:即管家湖)河岸,乃牵挽舟船往来通路,比因风浪冲激,岸多崩塌,桩木不存。淮安府五坝闻废已久,其官吏坝夫俱无差役。乞令守视西湖堤岸,遇有损坏就令修治。从之。

从此,有官吏进行管理和按时进行维修形成制度。

需要指出的是,清江浦运河开通后,漕船均循此运河过淮北上。但官船、民船和商船,仍需在淮安盘坝入淮,因此淮安城外的五坝,并未荒废,而是一直存在并使用着,有了这条清江浦,对于漕船来说,实实在在解除了京杭大运河途中的一个瓶颈卡口,这是十分有利于漕运的。其好处至少有以下四点:一是,避免了漕船在淮安城外进行盘坝之苦。二是,从淮安城北至鸭陈口的一段淮河,是一个大河湾即山阳湾,湾内风大浪猛,水流湍急,是舟船航行事故的多发河段,以清江浦取代山阳湾,就可避开风浪之险。三是,山阳湾呈弧形,在外侧,航程六十里;清江浦在内侧,航程加上管家湖约四十里,取道清江浦,可以大大缩短航程,是一条安全的快捷途径。四是,清江浦的终点鸭陈口,与淮河北岸的清口相对,而与大清口相距仅七里。北上的漕船是入大清口的,只要斜渡淮河就可到达,使漕船在淮河(实为黄河)中的航行距离缩至最短,可以减小风险。

但是,有了这条清江浦,也并非就此可以一劳永逸。据《明史》卷八十三《河渠志·黄河上》记载:

嘉靖十五年,督漕都御史周金言:“自嘉靖六年(注:1527年)后,河(注:指黄河)流益南,其一由涡河直下长淮,而梁靖口、赵皮寨二支各入清河(注:即泗水下游)汇于新庄闸,遂灌里河(注:指维扬运河),水退沙存,日就淤塞。故老皆言,河自汴来本浊,而涡、淮、泗(皆)清,新庄闸正当二水之口,河淮既合,昔之为沛县患者,今移淮安矣。因请于新庄更置一渠,立闸以资蓄泄。”从之。

意思是说,黄河南下夺淮的入淮口,由原来的大清口改至小清口。这样就使鸭陈口与新庄闸成为首当其冲,在黄河水的洗劫之下,水退沙存,鸭陈口不久也就淤塞,而且是屡浚屡淤。为此,都御史周金主张在清江浦的终点新庄闸附近,另开一条短距离的新河通向洪泽湖,并在出口处设置新的闸门,以代替鸭陈口和新庄闸。这条新河名三里沟,所置闸门名通济闸。当时周金鉴于清江浦的出口在淮河极易被淤塞,因此将三里沟的出口选择在洪泽湖。但是这样做也带来了明显的缺点,即漕船出清江浦后必须绕道洪泽湖才可以到达清口,增加了航程。到了30多年后的隆庆六年(1572年),出口位于洪泽湖的三里沟也淤塞了。时任总理河漕侍郎的万恭,对于三里沟是有看法的,因此他不主张疏浚三里沟。他说:

天妃口(笔者按:明末的天妃口就是明初的鸭陈口,只是名称改变而已)一黄水之淤耳,今淮、黄会于新开河口(注:指三里沟口)是二淤也。防一淤;生二淤,又生淮、黄交会之浅,岁役丁夫千百,浚治方毕,水过复合,又使运艘迂八里浅滞而始达于清河,孰与出天妃口者之便且利?请建天妃闸,俾漕船直达清河。运尽而黄水盛发,则闭闸绝黄。水落则启天妃闸以利商船。新河口勿浚可也。[103]

于是,万恭重新疏浚了通向黄河的新庄口,并重建了闸门,称为天妃闸。但该运口使用不久,至万历六年(1578年),新任总理河漕都御史潘季驯,对于清江浦出口常受淤塞的防治思路又不同于万恭。他作出如下决定:

拆新庄闸(注:即万恭所建的天妃闸)而改建通济闸于甘罗城南。[104]

就是说,将早先周金所建三里沟出口处的通济闸,移置到甘罗城南(离原通济闸不远)处,仍采用天妃闸之名。作为通向淮河的新运口,而拆除万恭所建通向黄河的天妃闸。

万历十年(1582年),督漕尚书凌云翼认为“运船由清江浦出口多艰险”,于是完全改变了以上所述周金、万恭、潘季驯等人的做法,“乃自浦西开永济河四十五里,起(淮安)城南窑湾,历龙江闸,至杨家涧出武家墩(东),折而东(应为北)合通济闸出口。更置闸三,以备清江浦之险。是时,漕河就治,淮、扬免水灾者十余年”[105]

如上所述,由于黄河水势变化莫测,导致清江浦入淮口经常淤塞。主管河漕的官员虽想方设法予以防治,但各主管官员对问题的认识和采取的防治方法并不相同甚至相反。随着主管河漕官员的频繁变动,清江浦入淮口的位置以及入淮口的闸门,也是变换不定,兴废无常。如此反复折腾了达半个世纪之久,直至万历十年(1582年)开通永济河以后,才算尘埃落定,保持着较长时间的稳定。

(二)筑长堤分离河湖,形成两堤夹一河的新形制

我国苏北地区,地形平坦低洼,湖泊星罗棋布,南北走向的淮扬运河就贯穿在这些湖泊之中。淮扬运河的前身是邗沟,古代在开凿邗沟时,为了减少土方工程量和便于解决水源,往往不惜绕道,使运河尽可能地穿越湖泊,由是导致线路弯曲多拐,河湖混一不分,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嗣后,经过汉、晋、隋、唐、北宋等朝代的多次改线整治,自淮安至扬州的运河线路基本拉直,但其中宝应至邵伯的河段,直到明朝尚未摆脱湖泊的羁绊,有的河段擦湖身而过,有的河段则完全淹没在湖泊中。因此,明朝人将淮扬运河形象地称之为湖漕,即与湖泊为伴的运河。《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运河上》有如下的记述:

湖漕者,由淮安抵扬州三百七十里,地卑积水,汇为泽国。山阳则有管家、射阳,宝应则有白马、氾光,高邮则有石臼、甓社、武安、邵伯诸湖。仰受上流之水,傍接诸山之源,巨浸连亘,由五塘以达于江。

上列湖泊除了管家、射阳二湖外,其余均在淮扬运河的西侧,故史称运西诸湖。白马湖位于诸湖的最北,承受两起洪泽湖高家堰东至淮扬运河西堤之间范围内的诸河之水,并南纳从氾光湖倒灌来的淮河洪水,起到一定的蓄水作用,加上其位置并不贴近运河,对淮扬运河尚未构成危害。氾光湖位于白马湖东南,广一百二十余里,与南面的洒火湖、界首湖(古称津湖)等统称为宝应湖。因氾光湖所处位置,正当洪泽湖的主泄洪道要冲,水势较大,尤其在洪汛期间,大量洪水进入此湖,风浪滔天,对于过往漕船最易发生覆舟之祸。因此是“诸湖中最湍险者也”[106]。高邮湖位于氾光湖之南,水域面积在诸湖中为最大,它包括新开、甓社、武安、石臼以及其他许多无名小湖。其中的新开湖,大约形成于五代或宋初,由天长以东诸水汇集而成,长阔各一百五十里,[107]面积颇大。确切地说,高邮湖是对位于高邮县境内及其周围湖泊的总称,正如清嘉庆年间重修的《扬州府志》说:“高邮湖名目繁多,然皆无畔岸,莫可主名。”北宋时,组成高邮湖的诸湖泊可能尚未连接成片,而呈串珠状态,故秦少游有诗云:“高邮西北多巨湖,累累相连如贯珠。”邵伯湖在高邮湖之南,是运西诸湖中位置最南、面积略小的湖泊。由于上受诸湖之水,下流入江,而湖口又很宽阔,所以每当洪汛期间,湖水直冲运河堤岸,往往毁坏湖堤,甚至淹没运河,为害不小。

以上诸湖本系独自成体,湖泊之间有水道相通,形成一连串的湖泊群,但后来由于湖面不断扩大,以致延袤相接,连成一片,形成浩瀚水域,对于航行于其中的漕舟和民船,构成莫大威胁。(www.xing528.com)

造成运西湖群的水域面积不断扩大,乃至相连成片的主要原因,是黄河南下夺淮所造成。金章宗明昌五年(1194年)黄河在河南阳武决口,其中一股黄水夺泗南下,再夺淮入海。原本宽深的淮河下游河床,初时尚能容纳黄河水的借道入海。但随着黄河泥沙在淮河下游不断淤积,淮河失去入海通道,于是潴集在今泗阳盱眙、洪泽等县之间的低洼地区。这里原有一些湖泊,逐渐扩大成为一个大湖泊,这就是洪泽湖。洪泽湖虽大,但也容纳不下黄淮合流的大量来水,因此不时发生泛滥。水流顺着地势进入运西诸湖,使诸湖的水域不断扩大。为了阻止洪泽湖水的东泻,永乐十三年(1415年),平江伯陈瑄对位于洪泽湖东南边缘的高家堰[108]进行大规模的修缮,予以增高加固,这样,虽然阻止了洪水东泻,但加快了泥沙在洪泽湖中淤积,使湖底不断抬高,洪泽湖终于成为一个湖面高于地面的悬湖。因高家堰承受不了湖水的巨大压力,多次发生决口,如隆庆四年(1570年),高家堰大溃,运西诸湖变成一片汪洋。经过修缮仅维持了五年,至神宗万历三年(1575年),高家堰又发生决堤,洪水东漫,淮扬运河及其两岸村镇田野顿成泽国。时任总理河漕官的潘季驯,奉命于万历六年(1578年)重修高家堰,这次重修工程浩大,费工费时也较多。先筑内衬桩板的土堤六十里,后在堤外包砌花岗岩石块,这道又长又高、十分坚固的石堰,绵延在北起武家墩南至越城的洪泽湖东南边缘,确实保障了一段时间的安宁。不过,这是后事了。运西诸湖则在此以前,早已不断扩大并连接成浩瀚的水域。

运西诸湖的水域既已连成一片,风浪随之大增,漕船航行其中,险象环生,随时随地有被风浪吞没的可能。于是,遵照宝应老人柏丛桂的建议,在运西诸湖的东侧湖水中,分段修建堤防,将河、湖分离,使之形成两堤夹一河的状态,便成为明朝治理淮扬运河的关键措施。以下就是终明之世,筑堤开河,彻底改造淮扬运河的历史记录:

明太祖洪武九年(注:1375年),朝廷采纳宝应老人柏丛桂的建议,“命扬州府所属州县烧运砖灰,包砌高邮、宝应湖堤六十余里,以捍风涛。”[109]

所说的这些湖堤,当是宋元时代所筑的土堤,在湖水的浸泡和冲击中不断损毁,因此柏老人建议包砌砖块。但是砖块也经不起湖水的长期浸泡,因此屡修屡毁。

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朝廷又根据柏老人的建议,采取如下工程措施:“发淮扬丁夫五万六千余人,开宝应直渠,自湖外(注:即湖东)直南北穿渠四十里,筑一长堤,长与渠同,期月而成,引水于内行舟。自是堤无溃决之虞,民亦休息,而舟行称便”[110]。所谓“开宝应直渠”,就是傍宝应湖东侧开一条月河,月河又称越河,因河形如一轮弯月而得名。该月河长四十里,其南北两端与淮扬运河相通,漕船欲过宝应湖时,可转入该月河航行,过了宝应湖,漕船又从月河中转回淮扬运河航行。这样就避开了风浪险恶的宝应湖。这条月河后来在成化年间被湖水淹没,但它为以后的河湖分离,进行了成功的尝试。

宣宗宣德七年(1432年),“平江伯陈瑄筑高邮、宝应、氾光、白马诸湖长堤,以度纤道”[111]。就是说,在高邮、宝应、氾光、白马诸湖的东侧筑长堤,将湖水与运河水隔开,并在堤上筑纤道,便以牵挽漕船。

英宗正统三年(1438年),“筑高邮湖堤,堤长四百二十五丈,甃以砖石”[112]。六年前陈瑄所筑高邮湖堤,其中的一段(约有二里多长)可能已经损坏,这一次当是补筑湖堤,并在土堤上包砌砖石进行加固。

宪宗成化八年(1472年),“修筑淮安至瓜(洲)、仪(征)湖河堤岸冲决者十五处”[113]。这是一次对淮扬运河湖堤的全面维修工程,重点是那些被湖水冲坏的堤岸。

以上陆续修筑的湖堤,均位于诸湖的东侧。这就是未来淮扬运河的两堤夹一河形制的西堤。

成化十四年(1478年),太监汪直言:“高邮、邵伯、宝应、白马四湖,每遇西北风作,则粮运官民等船多被堤石桩木撞破淹没。宜筑重堤于堤之东,积水行舟,以避风浪。部议行漕抚等官相度增筑”[114]。这是淮扬运河有重堤(即复堤)的开始,亦即两堤夹一河的东堤。

孝宗弘治二年(1489年),户部侍郎白昂“以漕船经高邮、甓社等湖多溺,请于堤东开复河四十里以通舟”。弘治七年(1494年)“白昂所开高邮复河成,赐名康济。其西岸以石甃之,又甃高邮堤自杭家闸至张家镇凡三十里。高邮堤者,洪武时所筑也。陈瑄因旧增筑,延及宝应,土人相沿谓之老堤。正统三年,易土以石。成化时,遣官筑重堤于高邮、邵伯、宝应、白马四湖老堤之东”[115]。就是说,从成化十四年(1478年)开始,在白马、宝应、高邮、邵伯四湖的老堤(即运河西堤)以东,再筑重堤(即东堤)并开复河。所谓复河,就是位于东、西堤之间的新开运河,使淮扬运河逐步形成两堤夹一河的新形制。

世宗嘉靖五年(1526年),“筑氾光湖东傍旧堤,开新河长三十里”[116]。旧堤即西堤,就是说,在氾光湖西堤以东开新河三十里。这新河就是未来的两堤夹一河的淮扬运河中的一段。

神宗万历十三年(1585年),“从总漕都御史李世达议,开宝应月河”[117],由右都御史出督漕运兼巡抚凤阳诸府的王廷瞻主其事。“廷瞻凿渠千七百七十六丈,为石闸三,减水闸二,石堤三千三十六丈,子堤五千三百九十丈。八月竣事,诏旨褒嘉,赐河名弘济。”[118]这两条记载反映了在氾光湖东侧,既筑石堤和子堤,又开凿新河,形成两堤夹一河新的运河形制。

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挑邵伯越河,长十八里;又挑界首越河,长一千八百八十九丈。各建南北石闸二座,邵伯越河又建减水石闸一座”[119]。又,“开邵伯月河,长十八里,阔十八丈有奇,以避湖险。开界首月河,长千八百余丈”[120]。越河亦作月河,是同一事物的两种写法。就地理位置而言,邵伯湖月河属淮扬运河南段的范畴;界首湖月河在宝应县境内,具体位置在氾光湖与高邮湖之间,也就是在弘济河之南,康济河之北。

至此,北起白马湖南至邵伯湖,在诸湖的东侧均已筑成重堤(即复堤),并在两堤之间开有月河,自北而南有弘济河、界首月河、康济河、邵伯月河等,组成一条新运河。这条新运河位于旧运河以东,因是初创,在各条月河之间尚未完善地连接成直线形的运河,但是在淮扬运河史上,首次出现了两堤夹一河的新形制,这无疑是明朝在中国运河史上的一大贡献。淮扬运河有了两堤夹一河的新形制,再也不受湖水的侵扰,保障了航行的安全;同时,因堤上筑有纤道,在遇到逆风逆水的情况下,还便于利用人力牵挽漕船前进。

明朝自始至终经过不懈努力,开通了以月河组成的新淮扬运河,为我国运河建设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其积极意义是:使淮扬运河初步摆脱了长期以来湖河不分的局面,卓有成效地改善了淮扬运河的通航条件,并为今天里运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三)整治入江口,增开白塔河

1.整治入江口。明初建都南京时,河南、山东、两淮的漕船,皆沿淮扬运河南下渡江至南京;明成祖迁都北京后,湖广、四川、江西、江浙的漕船均渡江循淮扬运河北上至北京。总之,无论是北粮南运或南粮北运,都免不了要在淮扬运河的南端渡江这一步骤。在明朝,淮扬运河南端渡江口有两处:一是瓜洲运口,二是仪真运口(见图18-6)。现分述如下:

图18-6 瓜洲、仪真东西两运口示意图[121]

(1)瓜洲运口。此运口始建于唐朝开元年间,当时任润州(今镇江)刺史的齐澣,鉴于从镇江渡江至扬州十分困难,因此他利用长江中的瓜洲岛开辟了一条伊娄运河(也称瓜洲运河)。后来,瓜洲岛与长江北岸间水域,由于泥沙的淤积而成陆,瓜洲岛遂与北岸相连。伊娄运河随之成为淮扬运河的延伸段,淮扬运河南端的入江口,也从原来的扬子桥向南移至瓜洲伊娄运河的入江口,这就是瓜洲运口的形成历史。不过,由于岁月流逝和人世变迁,明朝瓜洲运口的面目,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唐朝伊娄运河的入江口。据明代王琼《漕河图志》卷一附图所示:明朝时的瓜洲运口,分为三条入江通道,形如“爪”字。由于淮扬运河的水位高于长江水位,为了防止运河水的流失,中间一路通道筑坝堵塞,不通长江,只剩下东、西两路通江。东面一路称为东港,有三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均筑有车船坝和闸门;西面一路称为西港,有四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也筑有车船坝和闸门,漕船通过这些出入口时均须盘坝。东港和西港的车船坝,始建于洪武三年(1370年)。[122]永乐九年(1411年),平江伯陈瑄疏浚淮扬运河南端通江河段及运口外水域,还在临江处设置减水闸,使运河水多时可泄,水少时可蓄。由于盘坝既耽误时间又损伤船体和物资,所以明朝的漕运官员多次奏请废坝建闸,如嘉靖六年(1527年)曾在瓜洲运口建瓜洲闸,因建造质量太差,闸门漏水,不久便废。后在隆庆六年(1572年),又由总理河漕侍郎万恭主持建广惠闸与通惠闸二座,质量较好,总算解决了长期以来困扰漕运的盘坝问题。当时呈报给穆宗皇帝说:“臣唯国家漕运四百万石,而过瓜洲者二百万石……成二百年未成之功……决五十年不决之论”[123]。评价很高。

明朝的瓜洲运口,主要为下江地区(即江、浙一带)漕船出入淮扬运河时所用。按明朝漕运定额规定,每年需要南粮北运四百万石。其中经瓜洲运口北运的漕粮,每年约二百万石之多,可见其地位之重要。

(2)仪真运口。仪真即今江苏省仪征市,该运口位于瓜洲运口的西北,为扬仪运河的终点。建港历史比瓜洲运口还悠久,早在东晋时已经存在。北宋天圣年间,曾在这里建真州复闸(即船闸),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有记载。至明朝时,复闸早已荡然无存。洪武初,为了防止运河水流失,在宋朝复闸旧址筑坝。永乐九年(1411年),平江伯陈瑄在疏浚瓜洲运口时,也疏浚了仪真运口的水域。据明代王琼《漕河图志》附图可知,仪真运口有三个通向长江的出入口,在每个出入口处筑有车船坝,漕船的出入均需盘坝。此外,还建有潮闸、腰闸和清江闸,这三闸均内通运河,外通长江,原为南宋嘉定六年(1213年)郡守张颁始建,后年久废毁。明朝洪武十六年(1383年),兵部尚书单安仁在宋朝三闸的旧址,重建仪真三闸,后因闸门漏水,在闸上筑土坝予以阻水,由是闸废。至成化十年(1474年),工部郎中郭升奏请另建新闸,即颇有名气的罗泗、通济、响水和里河口四闸。其中“罗泗闸长二十二丈;通济闸长十八丈,高一丈三尺;响水闸长二十二丈,高一丈三尺;里河口闸长十二丈。四闸于成化十年三月开始兴建,至次年六月完成”[124]。有了这四闸,每当夏秋涨潮时,开闸以纳潮并放船;冬春潮涸时则闭闸以潴水。由于四闸的启闭运转十分有效,从此解脱了仪真运口长期以来的盘坝之苦。有记载说,改坝为闸后至少有以下五利:其一,昔船至坝,虽遇平水,其粮、货亦必卸空,须经挑、堆、囤诸事,过坝后,又复经挑、装等事,所费甚大;而今乘潮过闸,不需费用。其二,昔各坝日不过百船,一遇风雨更不及半;今开闸即过,岂下千数?其三,昔船过必损,须备灰、麻等料以供修补;今安流无虑。其四,往年遇旱水浅,船过坝遇阻,甚至掘坝;今开闸以济,十分方便。其五,往年里河水溢决岸,甚至倒坝,维修费用动辄千万;今遇涨开泄,不伤田稼。[125]

明朝的仪真运口,主要为上江地区(指四川、湖广、江西等长江上、中游地区)漕船出入淮扬运河时所用,按明朝漕运定额规定,每年经此运口的漕粮达二百万石,可见其地位与瓜洲运口同样重要。

2.增开白塔河。由于淮扬运河在扬州以下的河段,受江潮带来的泥沙淤积,经常发生浅阻,漕船航行困难,再加上盘坝之苦,因此早在宣德六年(1431年),御史陈祚、侍郎赵新等人上书建议开浚白塔河。为此,“上遣主事潘厚及扬州、淮安府员审视,乃与平江伯陈瑄商议可否及所用人力。至是潘厚奏请开浚实便”[126]。于是平江伯陈瑄发扬州至淮安军夫四万五千余人,开浚白塔河,并在河道上建设四闸,作为新的入江通道。及至宣德七年(1432年),开河、建闸等工程全部完成。据明人王琼《漕河图志》卷二《诸河考论》记载:

宣德七年,工部奏开白塔河,置新开、潘家庄、大桥、江口四闸,以时启闭。江南粮船由常州府西北孟渎河过江,由白塔河至弯头入漕河,以省瓜洲盘坝之费。[127]

白塔河,又名大桥河,位于江都县境东南部。该河北起运盐河(即老通扬运河)的宜陵镇,向南流经吴桥、大桥,止于长江,长约三十六里。这里应该指出的是,上引记载中说是开白塔河,其实只是开浚而已,就是疏浚的意思,绝对不是在平地上开凿出一条白塔河。因为成书于南宋时代的《舆地纪胜》卷三十七《扬州》条下已有白獭河的记载。“獭”与“塔”同音,白獭河与白塔河应是同一条河。说明至迟在南宋时已存在此河。可能相隔年代太久,河流已经湮塞,因此确切地说,明朝宣德年间所开白塔河,只是疏浚开通而已。

那么,当时为什么想到要开浚白塔河?主要因为白塔河离长江南岸常州孟渎河出口较近,而孟渎河是与江南运河相通的。我们知道,江南运河丹阳至镇江一段河道,因地势高仰,水源不足,漕船在此河段常出现浅阻难行状况。自白塔河开通后,来自太湖流域的苏、松、嘉、湖、杭、常六府的漕船,循江南运河北上,不必再至镇江渡江经瓜洲运口入淮扬运河。而是只要至常州境内折向孟渎河渡江,循白塔河至宜陵,再循运盐河向西至弯头就可接上淮扬运河。走这条路线至少有两大好处:一是可以避开瓜洲运口盘坝;二是可以避开丹阳至镇江一段水浅难行的江南运河。因此,白塔河开通后引起朝廷的重视,“成化中,规定白塔河三年一浚”[128]。一度取代瓜洲运口的地位,成为当时主要的渡江通道。但是,白塔河毕竟是条小河,它比较浅窄,河上又置有四闸,江潮入闸后留下的泥沙容易淤塞河道,潮落启闸后又易将有限的白塔河水泄入长江。到了正统四年(1439年)当时任漕运总兵都督的武兴,认为白塔河淤浅,粮船不能行,反泄漏漕河之水,决定“委官闭河口”[129]。将白塔河堵塞。正统十年(1445年)御史吴镒建议在大桥闸(靠近白塔河口)上修筑车船坝,水盛时启闸放船,水涸时则闭闸蓄水。但是这样一来,出入白塔河又需盘坝,重新回到瓜洲运口和仪真运口的困境,显然不是好办法。直到成化十年(1474年),由平江伯陈锐(陈瑄的曾孙)、都御史李裕、管河郎中郭升、巡河御史翟瑄等人会议后,决定重新开浚白塔河。于是组织人力疏浚白塔河口的淤泥,拆去旧闸,改建成三座软坝,经过一系列的工程措施后,白塔河得以重新开通。纵观当时白塔河的使用情况,疏浚则通,不浚则塞,所以白塔河时兴时废。总的说来,自宣德七年(1432年)开通至正德二年(1507年)放弃,使用了约八十年时间。在此期间,它代替瓜洲运口完成了数以千万石计的漕运任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后来因为镇江开浚了新运口,瓜洲运口也得到了改进,漕船在长江南北两岸出入都较方便。相比之下,白塔河的所在位置比较偏东,河道又常淤浅,所以自正德年间以后,趋于冷落。及至万历年间以后,退出了漕运的历史舞台,而沦为苏北地区的一条泄水道了。

继宣德年间开通白塔河并投入漕运以后,在景泰年间(1450~1457年),明朝人还在今苏北地区开浚过一条泰州北新河。该河位于白塔河以东,大致与白塔河平行。北起泰州运盐河(即老通扬运河),南通长江,与江南常州境内的德胜新河隔江相对,因此也成为当时的一条渡江通道。但是,泰州北新河的位置太偏东,漕船从江南德胜新河入江后,循北新河到达泰州,还要在运盐河中向西航行百余里,才能接上淮扬运河;而且北新河的入江口,与常州德胜新河的入江口相距较远,因为中间隔了一个面积很大的江心岛,渡江时要在长江航行相当长的路程,存在着许多不便和风险,所以其通航价值比不上白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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