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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的义利观及其对中国的影响

时间:2023-1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孟子·公孙丑上》在孔子之后,儒家的另一位大师、另一位伟人,被称作“亚圣”的,就是孟子。孟子说了很多有哲理的话,关于他的记载比孔子多。孟子的这个说法对中国人,尤其是对中国的读书人,影响非常之大,有一些烈士,有一些仁人志士也受了孟子的影响,强调自己有浩然之气,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文天祥。

孟子的义利观及其对中国的影响

“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何谓知言?”

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

——《孟子·公孙丑上》

孔子之后,儒家的另一位大师、另一位伟人,被称作“亚圣”的,就是孟子。

孟子说了很多有哲理的话,关于他的记载比孔子多。孟子非常著名的一句话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就是孟子特别善于培养、滋养自己的浩然宏大、正直充沛的一种精神、一种气势、一种风格。

在《孟子·公孙丑上》里,公孙丑问孟子有什么特长,孟子回答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我”善于分析别人说的话,善于培育“我”自己的浩然之气。公孙丑问,什么叫浩然之气?孟子说“难言也”,这话一下子说不清楚。“其为气也,至大至刚”,这股气非常宏大、非常刚强。“以直养而无害”,如果你用道德、用正义培养你的浩然之气的话,则无害。不要去妨碍你自己的浩然之气,“则塞于天地之间”,这股正气就在天地当中,到处都有你的正气。“其为气也”,它作为一种气,要“配义与道”。和气同时存在的是义,是大道理,是道,是天地之道,是天地的法则,是真理。这些东西和气配在一起,“无是,馁也”,这样的话它就永远不会气馁,它就永远不会衰退,它就永远不会萎缩。

这个气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还不太好讲,但是又能说得很明白。比如说一篇文章,人们说作者这个文气好,你看孟子文气就好,前言后语,态度鲜明。我们还喜欢用“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这类词,这个瓴就是瓦做的瓶子,就是在大屋顶上,高高在上,水来了以后唰地就流下了。势如破竹,解决问题,就像拿着一把快刀,把一根竹子顺着就砍下来了,从头砍到底,讲这种气势。

孟子就有这种气势,他这种文气里头感情充沛、逻辑清晰、材料丰富,加之他自己的自信,我们就会说文气很壮,文气很雄伟,而不是那种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文气,是一种充满自信的、充满着能量的文气。比如现在我们还喜欢说,这个人气场很大,他往那儿一走,显得是那么回事。他的举止、言谈、行为的记录、学问,都使他有别人所没有的那种巨大的影响、那种权威,我们会说他气场很大。换另一种人,东张西望,鼠目寸光,缩头缩尾,这样的人就没有这个气。

我们认为这个气既是一个物质的概念,又是一个精神的概念。什么意思?因为作为人,你的精神状态会影响你的生理状态,你的心理状态也会影响你的生理状态。比如说恐惧时,你会心跳加快,面色苍白;羞耻时你身上会出冷汗,脸上会潮红。在某种不好的情况之下,你血压会升高,手脚会冰凉;在一种很好的情况之下,你会很自在,精力充沛、目光有神、面色从容等。

精神的表现、力量、状态、贫富,会影响你的功能、体能、体态,会影响你的呼吸、脉搏,出不出汗,自我感觉等。这个浩然之气可以说是在一种最佳的精神状态下,同时也达到了自己生命最美好、最有信心的状态。你有很好的学问,比较有信心,你又站到了正义的方面,站到了符合原则、符合道理、符合真理的情况之下,你没有做任何亏心的事,你用不着惭愧。你既不因私利而嘀咕,又不因自己做错了哪一件事、说错了哪句话而恐惧。这种情况下,你就会感觉到在你身上与世界之间有一种浩然正气。这种浩然正气使你什么都不怕,充满信心,使你能够战胜一切邪恶的东西、猥琐的东西、狭隘的东西,或者是欺骗的坏的东西。

孟子的这个说法对中国人,尤其是对中国的读书人,影响非常之大,有一些烈士,有一些仁人志士也受了孟子的影响,强调自己有浩然之气,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文天祥。他本来是宋朝的一个读书人,也是一个官员,落到了元军的手里,被囚禁几年,最后被杀掉了。他在被囚禁的过程中,写出了《正气歌》——万古流芳、充满正义和牺牲精神的一首诗。

文天祥说“天地有正气”,由天和地出发,天和地产生一种浩然正气;“杂然赋流形”,它体现为各种各样的形状,各种各样的体态;“下则为河岳”,如果往下看,它可以指地球上的江河山岳;“上则为日星”,天上这种正气就是太阳,就是星星。

“于人曰浩然”,那么这种正气到了人身上就是浩然之气;“沛乎塞苍冥”,它很充沛,它很充实,它在天地之间。

之后文天祥提到“地维赖以立”,就是说地上的各种东西,靠了浩然之气,才能够站立住;“天柱赖以尊”,天上的天柱,天是被很多柱子撑起来的,这些柱子是什么?就是正气,正气就像柱子一样把天撑起来了,使天充满了尊严。“三纲实系命”,三纲就是君为臣之纲、父为子之纲、夫为妻之纲,人间的一些主要的道理、主要的秩序靠正义形成了三纲这样的天命。“道义为之根”,有了觉悟、有了认识的人,道义的根底也是正气。文天祥为什么能够在生死考验面前这样有尊严,这样从容不迫、不怕一切痛苦?因为他有一身浩然之气。孟子的浩然之气的学说和表述,影响着一代一代的中国人。

当然在近代的革命志士、抗日英雄里,也有许许多多这样充满浩然正气,不畏艰险、不惧敌顽的光辉例子。比如描述当年东北抗日战争之艰苦的一句诗——“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大家可以想象。杨靖宇被日寇俘虏后杀害,日方的医护人员将其解剖了,发现杨靖宇的肠胃中只有一些草籽儿和几片草叶,日军为之震动。而被关押在重庆渣滓洞集中营的那批地下党员,尤其是以江姐为代表的烈士,他们受尽酷刑,但是仍表现得那样坚强,可以看作浩然正气的范例。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梁惠王上》

《孟子》这本书一开始就提出了一个大问题,而且建立了一个对立面,这一点和《论语》很不一样。

一上来说什么呢?孟子见到梁惠王,梁惠王就说,老先生,你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来,能给我们出点什么主意,做点什么事,对我们魏国有利?这话我们现在听起来觉得很自然,他是魏国的国君,当然首先要考虑魏国的利益。现在的世道也是这么说,国际上有人讲什么朋友、敌人的事都是暂时的,国家的利益是永久的。

孟子不赞成这种说法。孟子听到梁惠王问他能做些什么事,有什么建议对魏国更有利,立刻予以批判。孟子也够绝的,他回答说何必一上来就讲什么利益呢,还不如讲讲仁义。如果一个诸侯国,君王说“何以利吾国”,怎么样对“我”国家有利;大夫们说“何以利吾家”,干点什么事能对“我们”家有好处;老百姓问“何以利吾身”,怎么样对“我”自己有好处,“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上上下下都只盯着抢这点利益,这样的话这个国家是非常危险的。一下子孟子把重视利益、盯着利益、抢夺利益说成是国家危险的根源,这当然有孟子的道理。孟子生活在战国时期,已经经历了天下大乱你争我抢,为了抢夺利益儿子可以杀爹,兄弟可以反目,丈夫可以杀妻子,这样的故事在东周列国当中太多了,所以他说非常危险。

后面孟子讲的事例相当惊人,你想不到他接下来用的什么逻辑分析:“万乘之国”,他说一个有着一万辆战车的国家(那个时候经常用战车数量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尤其是武装力量),“弑其君者”,在这样一个国家里,有人要起来造反,要颠覆这个国家,把君王杀掉。什么样的人才能杀掉君王呢?“必千乘之家”,你得有一千辆战车,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国力,否则你不可能去杀君王。正因为你的军事实力非常大了,你才有贪念、有野心,要争夺国家的权力,要杀国君。孟子为什么要说一个“千乘之家”?意思是如果你不是一个大大的得利者,你不是一个大大的既得利益的拥有者,你不可能在你的国家滋生篡位的野心。“千乘之国”,规模很小的诸侯国叫作邦国,一个有着一千辆战车的邦国,“弑其君者”,能够杀掉国王、篡位的“必百乘之家”,他得有上百辆的战车。“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孟子说这样的野心家在万乘之国,拥有千乘,占国力的十分之一;在千乘之国,拥有百乘,也是占了国力的十分之一。这样的人够发达了,他得的利够多了,他一个人占据一个邦国十分之一的财力、物力、军力,这多可怕。可是他得了这么多的利,为什么还会有篡位之心?正因为得了这么多的利,他才有野心,有贪心,有不臣之心。所以孟子说,一上来就谈利,大家都谈利有什么好处?“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你把仁义道德、把义利放在了后边,为后义,大家都谈利益,所以就产生了争夺和贪婪的思想。然后孟子又说“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如果大家都不谈利,而是谈仁、谈仁爱,一个仁爱的人,他怎么会篡夺自己亲人的权位?他怎么能不顾自己的父母,不顾自己的兄弟,不顾自己的骨肉?“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一个讲道理讲原则、讲法度讲规律、讲义的人,他怎能忘了他的君王?他怎能变成他君王的对立面?“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孟子劝梁惠王见别人,先讨论仁义,不要一见面就先问对自己有什么利,对国家有什么利,那样讨论的结果,把大家的追求都集中到利益上去了,不是好事,那样是危险的。

让我们分析一下孟子这段话,这段话跟我们现在的说法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我们现在讲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党的利益、民族的利益,我们都是讲利益的,我们讲的利益是大公无私的利,是为了全体,为视野广阔的利,不是自己那点蝇头小利,眼皮子底下的那点利。这个说法不一样,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孟子所处的具体情况。孟子最痛恨的是一心一意考虑自身利益,不考虑他人利益的人群。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恶性竞争,甚至不惜流血屠杀,可恨。

所以孟子一上来给梁惠王一个当头棒喝,利益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哪怕在有一万乘战车的国家,你已经有一千乘了,你还可能篡位,你还可能弑君。你在有一千乘战车的国家得到了一百乘的实力了,你仍然不满足,这是有可能的。

孟子这话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就是你要有一个道德的底线、文明的底线、规则的底线、法度的底线(当时法律也还没有制定那么详细,但是起码有一个词叫法度),就是你做什么是合法的,什么是非法的,是有一个标准的。(www.xing528.com)

孟子强调这个义,这个义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以把它大概地总结一下。义就是指义理道德,义就是内涵,就是原则。比如当我们说含义的时候,就写这个义气的义,我们这里讲的义不是义气,而是讲原则、道理、价值。理就是道理,理就是法则,理就是对事物、对外界、对社会的把握和理解,所以要强调。

尤其是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叫义理,即大原则、大道理。表面上看离你很远,不像那个利一下子你就得到了好处,但是如果你不符合这个大原则、大道理,你得了多少利早晚都完蛋。譬如说曾经得势的奸臣、得势的大太监,他们当初的利益简直是不得了,但是最后落得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在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事。

所以孟子强调义理,这个道就是把义和理哲学化。道是什么呢?道就是事物根本的运动趋势,就是事物的根源和归宿;道就是对事物最大的预见,所以我们也可以从哲学的意义上来说,你做一件事符合不符合天道,就是这件事本身具有的比你的人的能力强大得多的不可逾越、不可改变的哲学的本体、哲学的法则、哲学的逻辑,这是道。

过去古人既讲功能也讲修养,也就是说孟子认为原则、道理、法度、哲学、修养,它们的作用大于一时的得失。那么现在我们回想一下,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没有“原则道理”和“利”发生矛盾的情况?比如说一个你不太熟悉的人,他非要给你送礼,你收到他的礼物,你觉得对你有利,对你们俩的关系也有利,但是不太合乎大义,遇到这件事怎么处理好呢?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

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曰:“可得闻与?”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

——《孟子·梁惠王上》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孟子·告子上》

前面孟子一见梁惠王就争论起来了,梁惠王希望孟子讲讲做点什么事情能够对他更有利。但是孟子认为集中精神谈利是危险的,要谈义,要谈义理,要谈大原则、大道理。有人说孟子非常喜欢辩论。孟子说自己并不是好辩论,是不得已,因为经常碰到和他的理念不一样的人。这一点和《论语》有明显不同。《论语》中,孔子侃侃而谈,不时加以引领、分析,尽量说得很亲和,很恰当。

刚和梁惠王辩论没有多久,孟子又和齐宣王辩论上了。因为齐宣王表示他还有大欲,还有很大的愿望没有实现,但他自己还不说。孟子也很聪明,说自己明白了,齐宣王是要开疆扩土,要征服秦、楚。因为齐国在那个时期是一个大的诸侯国家,能够相媲美的也就秦国楚国这两个较大的邦国。

孟子接下来很尖锐、很犀利地批评齐宣王没有从实行仁政、从获得人心这一点上来追求邦国的发展,而是想靠军事的力量谋取邦国的发展。他还问齐宣王:一个小的邦国进攻一个大的邦国,打仗能胜利吗?答:不能胜利。孟子继续分析:虽然齐国是一个大的邦国,但是在东周当时那种情况下,齐国的面积、人口、军力也不过就占九分之一,用九分之一的实力去和其他九分之八的邦国作对,必然是失败的,这是缘木求鱼,甚至比缘木求鱼还糟,因为缘木求鱼虽然抓不着鱼,但不会造成多么大的危险。可是齐国要是和天下其他的诸侯国都作对,其他诸侯国联合起来就可以灭掉齐国,齐国是有危险的。

孟子挺厉害。我们看《论语》,孔子到各地去,有时候受到冷落,有时候受到误解,有时候受到抵制,最倒霉的情况莫过于此。而较少遇到孔子和人辩论,有权力的诸侯乐于接受这种事情。可是孟子见到君王,经常和君王辩论,而且辩论起来毫不含糊,锋芒毕露,决不向这些君王低头。孟子很牛,这一点跟孔子相比,他显得牛一些。

孟子在另外一个地方又提到过,他说大家都认为晋国和楚国是富国。晋国和楚国的君王,他们有财富,掌握着权力,我既没有财富,又没有掌握着权力,但是我掌握着仁义。我的资源、我的实力就是我的仁义。我有仁义,我有道德,所以我不把晋国、楚国君王的权力、财富放在心上,放在眼里,我认为我更有把握讲出用王道来统一天下的真理。

孟子有一股子冲劲儿,有一股子牛劲儿,我想这也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孔子那个时候提出了一些儒家的主张,做得并不顺利,有一些人对孔子也并不重视。孟子非常忠实于孔子,非常信仰孔子,到了他那个时代很可能需要更明确一点,需要把调子提高一点,需要刺激一下那些有权力的人,那些人不懂得仁义道德的重要,不懂得亲民、掌握人心的重要。所以孟子多少是有意识地抬高自己的调门,表现出一种自信、坚决性,表现出他的至大至刚。而且孟子不惧怕把一些问题尖锐化。辩论的时候,孟子有句非常有名的,也是众所周知的话——“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他说人生,有时候碰到一种两难的处境,想吃鱼,又想吃熊掌,但二者不可兼得,只能吃一样的时候,孟子说他就不吃鱼了,吃熊掌。当然在今天吃熊掌还面临一个对野生动物保护的问题,恐怕现在不能够说吃熊掌,但是孟子那个时候,可能还不存在这个问题。

孟子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接着就是:“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这可了不得了。他不但把义和利对立起来加以分析,甚至于在某种情况之下,他把义和生命对立起来加以分析。他说有时候你要想活着,就要违背自己的理念,违背真理,违背原则。而你要想坚持真理,坚持原则,就要牺牲生命。可是遇到这种情况,孟子宁可牺牲生命。

他说人都喜欢生,但是有些东西比生还重要。人都不喜欢死,但是有些东西比死还令你厌恶,令你恶心,是你所受不了的。举例来说,一点吃的东西,吃了你就能活,这个是非常自然、可以接受的事情。但是如果一个人用很没有礼貌的方式呵斥你来吃,那对不起,我们饿着也不会吃那个东西,我们不能够接受这种呵斥。如果一个人用脚把吃的东西踢给你吃,用这种无理的方式,哪怕是一个乞丐,已经饿了三天了,也不会吃。

孟子认为人是有尊严的动物,人是有羞耻心的动物,人不应该做让自己感到羞耻的事情。如果人做了让自己感到羞耻的事情,生不如死,活得难受,活得屈辱,没有尊严。孟子的这些观点在中国有很大的影响,一个人为了一种原则,为了一种理念,为了真理,为了正义,为了天理,宁死也不屈,宁死也不能干不仁不义、不符合道德、不符合诚信、不符合自己的追求、不符合自己的承诺的事情。

《礼记·儒行》中有一句名言叫“士可杀而不可辱”,就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一个有志于为天下而做一些贡献的人,由于政见不同或者阵营不同,你杀了他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你轻视他、侮辱他,那他是宁死也不会接受的。关于这一点孟子讲得非常坚决,告诉我们生命固然是很重要的,但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也是全世界的仁人志士的共同观点。譬如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著名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对孟子而言,就是若为大义故,为最高的道理、真理、信念,可以不要生命,也可以不要爱情,可以舍生而取义。自鸦片战争以来,在我们国家一百多年的斗争中,诞生了许多舍生取义的英烈。到现在,我们同样需要思考一下,遇到利与义的矛盾的时候,甚至于遇到生与义的不可得兼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样坚持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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