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是城还是郭？中国古都解析

位于现西安市西北郊的汉长安城，是西汉王朝和新莽王朝的都城。其立都时间在公元前202年，历时二百余年。1956年以来大规模的系统调查、钻探与发掘，使得这座都邑的面貌不断清晰起来[1]。

汉长安城南倚龙首原，北滨渭河，周围地势开阔，由南向北缓缓倾斜，城垣圈围起的面积约34.4平方公里[2]（原测量数据为约36平方公里）。到了1980年代，汉长安城的发掘者从田野考古收获中归纳出了一些概括性的认识：“皇帝的宫殿和官僚的甲第，密布于城内的中部和南部，约占全城的三分之二，西北部主要是官府手工业作坊；一般居民麇集于城内东北隅。”[3]依最新的估算结果，汉长安城中宫室建筑的面积近17平方公里，仍“占据了整个城市面积的近二分之一”[4]。

据文献记载，城垣是汉惠帝时围绕着先期已建好的长乐宫、未央宫及武库、太仓等重要建筑而兴建的，且西、北方向迁就河流走向，故城址的形状不甚规则。汉武帝时国力兴盛，除在城内修建了北宫、桂宫和明光宫等宫室建筑，还在城西兴建了规模宏大的建章宫，在城西南整修扩建了上林苑等离宫苑囿。西汉末年和新莽时期，又在城南郊修建了“九庙”和明堂辟雍等礼制建筑。

汉代长安八水示意（《三辅黄图校注》）

汉长安城（《中国考古学·秦汉卷》）

就是这样一座长安城，却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争议的最大焦点是：用城垣围起的长安城，究竟是城还是郭？

汉长安城的城址面积小于早它一千多年的商代晚期都城安阳殷墟遗址群（约36平方公里），略大于战国时代城址面积最大的诸侯国都城——燕下都（约32平方公里）。可见，假若城址就是作为一代帝都的汉长安的外郭城即全部都邑的范围，它真的并不算大。(www.xing528.com)

针对汉长安城发现以来的主流观点——30多平方公里的城址就是汉长安城的外郭城，杨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认为汉长安城很明显属于宫城（即内城）的性质，长安城内主要由皇宫、官署、附属机构以及达官贵人、诸侯王、列侯、郡守的邸第所占据，一般居民的“里”所占面积不大，而且从长安城的发展过程来看，它就是由宫城扩展而成的[5]。

对此，主持长安城田野考古工作的刘庆柱认为，确认汉长安城为宫城的论点是不能成立的。因为历代宫城中都没有一般居民的“里”夹在其中。就此而言，如果承认汉长安城中有一般居民“闾里”的话，那么它就不可能是宫城。因为宫城是围绕皇宫（或王宫）修筑的城[6]。杨宽则申论道，这种宫城不同于后世只建皇宫的宫城。若以后世的都城制度来衡量，这种宫城就具有内城的性质[7]。

二者对宫城概念的不同解释，差异在于杨宽取的是广义，而刘庆柱取的是狭义，已如前述。其实，内城、小城、宫城本不易做明确的划分。譬如坚决不同意汉长安城有宫城或内城性质的刘庆柱，在论及郑州商城时也认为，“考古发现表明，内城之中应为商代奴隶主和贵族的活动场所，平民居址极少发现，内城东北部发现了大面积的宫室夯土建筑基址。郑州商城已发现的内城可理解为‘小城’或‘宫城’”[8]。可见，小城、内城、宫城在一定情况下通用，应是有其合理性的。

其实，从关于长安城的几种经典性论著中，可以窥见学界对这座帝都形态认识上的变化。在1984年出版的《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一书中，对汉长安城的介绍基本上限于城墙、城门及其内的街道、宫殿和武库，这也是此前田野考古工作的重点。编写者当时即指出“整个长安城主要是作为帝王与贵族官僚的专用城市而存在的”，同时把城南郊和东郊的礼制建筑遗址作为长安城的组成部分加以介绍。随后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汉长安城遗址”条中，还提及了上林苑和昆明池。但二书所附的长安城平面图，都仅限于对城圈及其内遗迹的交代。

而2003年出版的《汉长安城》一书和2010年出版的《中国考古学·秦汉卷》“汉长安城遗址”一节所附“汉长安城遗址平面图”，则包括了城西建章宫一带的离宫苑囿和南郊礼制建筑群。《汉长安城》所述，除了城圈以内的遗迹外，还包括礼制建筑、离宫和苑囿以及汉长安城附近的诸陵邑。看来，即便坚持认为汉长安城的城圈即郭城的学者，也不否认上述城圈以外的部分，属于汉长安城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