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各傳本除了在微觀的文句内容上體現出複雜的情况外,在篇章劃分等文本結構方面也反映出較爲複雜的《老子》流傳情形。先來看北大漢簡《老子》在分章方案上的值得注意之處:
首先是漢簡本與王弼本分章位置不同。如北大漢簡本《老子》第二十一、二十二章,相當於王弼本《老子》第五十八、五十九章。前者第二十二章首句爲“方而不割,廉而不刖(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王弼本此句屬上章。此處分章方案河上公本、傅奕本同王弼本,而嚴遵本同北大漢簡《老子》。值得注意的是,帛書《老子》乙本此句前有連詞“是以”,因此帛書乙本此句當與其上文相連。如此,則王弼本以及河上公本、傅奕本此處的分章情形當擁有更早的文本綫索,而不一定是在漢簡本的基礎上裁劃而成。再如,北大漢簡本《老子》第六十九、七十章,相當於王弼本第二十八、二十九章。前者第七十章首句爲“大制無畍(割)”,王弼本此句屬上章。帛書甲、乙本同北大漢簡本,河上公本、傅奕本、嚴遵本同王弼本。可見,相關《老子》文本分章也並未受漢簡本影響。
其次是北大漢簡本《老子》爲一章而王弼本分爲數章的情形。其中值得注意者爲漢簡本《老子》第六十章與各本的分章情形,爲便於比較現列表如下:
從郭店竹簡《老子》相關文句的分章情形來看,河上公本、傅奕本及王弼本第十八、十九兩章分章當有更早的文本綫索,不一定就是據漢簡本《老子》重新裁劃。(www.xing528.com)
類似情形還有漢簡本《老子》第七十三章與各本的分章情形,也列表如下:
郭店竹簡《老子》“道恒無名,……猶小谷之與江海”之後並非“知人者智,……死而不亡者壽”,這意味着在某種早期文本中,王弼本第三十二、三十三兩章並不相連,因此,河上公本、傅奕本及王弼本第三十二、三十三分爲兩章的情形很可能也自有其文本依據和流傳綫索,而不一定是基於漢簡本《老子》。
分章方案不同則分章數目也有差異。有論者指出劉向本、嚴遵本《老子》都是在北大漢簡《老子》的基礎上演變而來的,尤其是劉向定著本與北大漢簡《老子》有緊密而直接的關係,且前者又派生出了河上公本及王弼本等通行本。[28]相關討論的核心論斷—劉向本《老子》上經37章、下經44章的篇章裁劃直接承襲自北大漢簡本—無法成立,因爲劉向定著本《老子》的篇章結構當爲上經34章、下經47章,[29]目前尚無證據表明這一分章方案與北大漢簡《老子》存在直接關聯。實際上,有關劉向本《老子》的文本情形我們所知甚少,僅憑其分章數目信息不足以支持更深入的討論;此外,帛書《老子》異於北大漢簡本與傳世本的若干章句次序,以及《老子》篇次等問題對於北大漢簡《老子》的性質以及《老子》成書及流傳問題的討論也至關重要,而目前這些問題均頗引討論而遠未定讞。[30]這意味着,有關出土以及傳世諸《老子》文本之間的關係,還有許多重要問題尚待論定,這無疑對不同《老子》文本間相互關係的討論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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