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的哲学思想-《中国哲学通史清代卷》

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号南雷,别号梨洲,浙江余姚人。其父黄尊素为东林党著名领袖,因揭发魏忠贤而被害。青年时代的黄宗羲继承父志,成为“复社”领袖,同阉党余孽继续斗争。明朝灭亡后,清兵入关,他激于民族义愤,组织“世忠营”,开展抗清斗争。抗清失败后,他曾四处漂泊流亡,一度远赴日本。他晚年总结自己一生的政治活动,几次濒临死亡的人生经历而仍然义无反顾的心路历程道:“锋镝牢囚取次过,依然不废我玄歌。”(1) 顺治十三年(1656)黄宗羲退居家乡,康熙六年(1667)重办证人书院,从事讲学、著述等学术活动。在明王朝灭亡九年(1653)之后,他写有《留书》一书,又在十年后将《留书》扩充改写成《明夷待访录》。在该书中,黄宗羲通过对历史的反思,结合自己的政治斗争实践,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家天下”的王朝政治概念,提出了带有较朦胧的民主意识的政治理想,从而在政治哲学层面开启了中国传统专制政治向近代民主政治过渡的新思想方向。

以清代明的历史震荡,使得一大批汉族知识分子的灵魂受到巨大的震动,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总结明王朝灭亡的原因,从而得出比较一致的倾向性意见:空谈心性的心学末流,使得人心大坏,故必须致力于真正儒学的建设。晚年的黄宗羲编纂《明儒学案》《宋元学案》,其深意恐正在于此。然而,与同时代的其他思想家、学者相比,黄宗羲很晚才真正进入到宋明理学的大传统之中。(2) 他继承其师刘宗周的思想,于康熙七年著《孟子师说》,阐发气本论、性善论以及理气心性合一论。康熙十五年又撰成《明儒学案》一书,共六十二卷。之后又着手撰写《宋儒学案》《元儒学案》。后因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未能完成这两部著作,由其子黄百家、私淑弟子全祖望续修,再加上王梓材、冯云濠校定整理,最终完成《宋元学案》一百卷。大约自康熙七年直到他去世的近三十年时间里,他还写有其他方面的著作和哲学类的文章,康熙十一年,还著有《易学象数论》,系统地阐发历代的象数学。其文集中《答万充宗论格物书》《论不宜立理学传书》《复秦灯岩书》《与友人论学书》《与陈乾初论学书》等书信,即是这一时期的哲学论文。晚年著有《破邪论》一书,阐发天人之际的学问。

学界有关黄宗羲的研究成果颇丰,一般都将他放在心学的脉络下加以评述。如有学者认为,他的哲学是继刘宗周之后对阳明哲学的一个积极的否定,“它源于阳明心学而又修正、改造了阳明心学,是心学发展的新阶段”。(3) 但也有学者认为,“就哲学本身来说,梨洲的思想本无原创性,乃取资于蕺山、阳明而有进一步的发挥”。(4) 从学派的脉络来看,黄宗羲属于心学一系的普遍看法当然不错。然而,在如何看待黄宗羲思想特殊贡献的问题上,学者们是有分歧的。就思想史的发展与转进来看,黄宗羲的特殊贡献应当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在政治哲学思想方面,黄宗羲第一次深刻而又系统地批判了传统专制政治的核心观念及其制度架构,阐发出了带有近代民主性质的早期民主政治理想。而这一点,现代新儒家群体多不予表彰。其二,通过对宋明理学传统中的气本论思想资源的大胆借取,对程朱一系天理本体论的批判,对心学加以根本性的改造与发展,把“气”看作是“一”是“本”,从而发展出以气为一、以气为本的具有内在一元论特色的气理、心性、才情合一论的哲学思想体系。(5) (www.xing528.com)

本章在综合前贤与时贤的学术成果基础上,着重阐述其气本论、理气、心性情才合一论及其人性本善论、学术史观与政治哲学四个方面,并以《明夷待访录》及其政治哲学为中心,对明清之际顾炎武、王夫之、唐甄等人的早期民主思想作一整体性的介绍,以展示17世纪中国早期民主政治思想的大致轮廓,从而进一步挖掘中国近现代文化运动的内在动力。

目前,黄宗羲的绝大部分著作均收入沈善洪主编、吴光为执行主编的《黄宗羲全集》之中。(6) 本章有关黄宗羲的史料均取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