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的哲学思想及其影响

章太炎是中国近代建立了自己哲学体系的思想家，他的哲学思想大致可以1906年为界分为前后两期。“章太炎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的思想家、宣传家，确定他的这种历史地位和意义的，主要是第二时期。”^[95]

早期的章太炎在自然观与认识论上均表现了机械唯物主义思想，《訄书》《儒术真论》与《菌说》是他这时期的代表作。在他看来，宇宙间根本没有“天”和“帝”，只有永恒的、客观存在的共同物质基础一气，肯定了物质派生精神，批驳了“灵魂不灭论”。这表明，章太炎继承和发展了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自然观和神灭论，并吸收了近代西方科学知识，形成自己的机械唯物主义观点。在认识论上，此时的章太炎认为，事物是客观存在的，认识的源泉在于客观世界，人们对相同的事物可以得到相同的感觉，“是以人类为公者也”。他还认为，单凭感觉所获得的认识有很大的局限性，“目之察色，不过墨丈寻常之间；耳之察清浊，不过一人之所胜”（《訄书·公言》）。因此，他虽然赞成颜元的唯物主义经验论，但却反对颜元的狭隘经验论。在他看来，人们要得到一般概念（“大共名”），必须通过比较推理“譬称”的方法才能得到：“夫物各缘天官所合以为言，则又譬称之以期至于不合，然后为大共名也。”认为只有将感知到的事物用推理的方法，才能抽象出一种不合于某种具体感觉的普遍概念。他还以为，认识必须经过三个阶段：“名之成，始于受，中于想，终于思。”（《国故论衡·原­知》）可见，早期的章太炎坚持了唯物主义的经验论，并具有唯物主义唯理论倾向。

1903年，“及囚系上海，三岁不觌，专修慈氏、世亲之书……解此以还，乃达大乘深趣”。3年的囚狱生活使他的思想发生重大转变，在狱中他专修大乘佛教法相唯识宗诸书，由此他“私谓释迦玄言，出过晚周诸子不可计数，程朱以下，尤不足论”（《菿汉微言》）。1906年出狱后，他转而崇尚法相唯识宗，并建立起“一切唯识”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体系。这一时期的哲学思想，以在《民报》发表的《俱分进化论》《无神论》《革命之道德》《建立宗教论》《人无我论》《五无论》《四惑论》等为代表。(www.xing528.com)

此时的章太炎吸取了唯识宗关于“识”的思想，认为人的认识来自“阿赖耶识”，这一认识潜藏着精神性的总管一切的“种子”，人的主观认识能力，外界的客观认识对象，都是阿赖耶识的结果，阿赖耶识是世界的本原。他还认为，康德的“十二范畴”和叔本华的唯意识论，也无不包含在阿赖耶识中，总之，“此识是真，此我是幻”，“此心是真，此质是幻”，“此心是真，此神是幻”，“芸芸众生，本一心耳”。宇宙一切除了心识之外，其余存在都是虚幻不真实的。这样，章太炎走向了“一切唯识”的主观唯心主义和唯我主义。

在进化论上，章太炎此时也发生了变化。他提出“俱分进化论”，“进化之所以为进化者，非由一方直进，而必由双方并进。……若以道德言，则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若以生计言，则乐亦进化，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之随形，如罔两之逐影”（《俱分进化论》）。社会的善与恶、苦与乐是同时进化的。而且，“知识愈进，权位愈伸，则离道德愈远”。因此，他认为“进化之实不可非，而进化之用无所取”，进化是一种客观的自然规则，但其实际效用是不足取的。这显然是一种反对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的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从此出发，最后他鼓吹起“五无”（无政府、无聚散、无人类、无众生、无世界），从而走向无政府主义和寂世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