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这时的国君还是齐景公,晏婴在夹谷之会后不久就逝世了。晏婴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他不肯阿谀。他又能针对当时的需要提出适宜的政策。他也善于选拔人才,他曾把一个叫越石父的奴隶赎出来,他曾荐举一个赶车的仆人为大夫。[1]他同时有朴素的民主思想,他认为不同的意见是有好处的,他说这像调味一样,正因为味道不同,才可互相调剂,味调好了,才好吃;如果都是同样主张,随声附和,那就是白开水加白开水了,还有什么味道![2]晏婴把由不同意见而取得一致的称为“和”,把不允许有不同意见而得到勉强一致的称为“同”,后来孔子主张“和而不同”,显然是受了晏婴的启发。晏婴死后,齐国的人才比较单薄了。
这时齐国的执政者便商议道:“孔子掌握了政权,一定要称霸天下的。鲁国距我们最近,将来准先兼并我们,何如早割些地方给鲁国?”
那个在夹谷之会时出过坏主意的黎锄却又出来说话了:“我们应该先离间孔子在鲁国的关系,如果离间不成,再割送地方也不迟啊!”
他们这时的阴谋是设法引起孔子和鲁定公、季桓子间的不和。他们知道孔子是一本正经的,鲁定公和季桓子是爱玩儿乐的,于是利用了这一个矛盾,送了八十名美女去,还带了一百二十匹好马。这些美女打扮得十分妖艳,又会唱靡靡之音,那些马也披挂得耀眼争光,说是专程送给鲁国国君的呢。
这些美女和骏马已经到了曲阜南门外了,暂时停留在那里,闹得十分轰动。但还没敢进城,怕的是孔子反对。鲁定公虽然听说,也没敢公然去,便打发季桓子先去偷看一下。季桓子怕别人认出来去报告孔子,便穿上便衣,偷偷去看了三回,越看就越舍不得。于是季桓子和鲁定公商量,装作到各处去巡视,但一巡就整天钉在南门外,沉醉在那些歌舞里了。他们对于政事也不大过问了。
当然,最后孔子也晓得了。子路见他们既如此荒唐,对孔子又这样不尊重,便不耐烦起来,对孔子说:“老师可以走了吧?”孔子说:“还要待一待。鲁国就要在郊外祭天了,如果能把祭肉分送过来,那就是还尊重我们,我就还可以留一留的。”
但是季桓子终于接受了齐国的美女骏马,不问政事已经有三四天了。[3]祭天也祭过了,可是并没有送祭肉来。[4]
孔子把情况判明了,知道鲁定公原是没主意的;季桓子又不过是利用自己,替他消除像公山不狃那样的异己势力罢了。事实上季桓子也怕孔子长久搞下去会把他的势力削弱,所以冷淡孔子是势所必然的。孔子无法和他们合作下去也是一定的。况且另一个贵族孟氏还在为拆城的问题抗拒着呢,再加上齐国的离间,孔子的处境便显得非常尴尬了。
于是孔子辞了职,率领着弟子离开鲁国。因为鲁国究竟是孔子的家乡,走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他们走得很慢,不能像离开齐国时那么干脆了。[5]
孔子走到屯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已是鲁国的南境了。季桓子所派的一个管音乐的官名叫师己的赶了来,名为送行,实际上是来探孔子的口气的。
“老师,您老人家并没有错儿啊。”师己这样说。
孔子便说:“我唱个歌好吗?这是我新作的歌。”
用的是美人计,
美人计把人赶走,(www.xing528.com)
歌舞也够迷人,
政事可就没了救。
我有什么不开怀?
我今后优哉游哉![6]
师己听了这话就回来了。季桓子问他孔子说什么来着,师己便照实说了。季桓子听了,装作惋惜的样子,说:“老师是怪我收留这些丫头啊!”
孔子就这样离开了鲁国。
[1]参考《史记·齐太公世家》《史记·管晏列传》。《史记》所说越石父“在缧绁中”一语,据日本泷川资言考证,是采自《吕氏春秋》,原文“累之”,是因负累作仆,司马迁却误解为“缧绁”了。
[2]见《左传》昭公二十年。
[4]见《孟子·告子》篇下,第六章。
[5]见《孟子·尽心》篇下,第十七章。
[6]见《孔子家语·子路初见》篇;《史记·孔子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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