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冯达文文集(第4卷):道家哲学略述》-探讨贵无的本体论

《冯达文文集(第4卷):道家哲学略述》-探讨贵无的本体论

时间:2023-1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王弼对老子的解释里,显然更有取于老子之“道”的“本体”论。由是,他不认同王弼“太极天地”的提法。又,既已以“一”称“无”,便有所谓“二”,是谓“一生二”。于此,“道”与“一”、“二”、“三”的关系,全然不再具有生化的意义,而只被当作“认知游戏”了。从以上分析都可见到,王弼的“道”论不太有取着意于宇宙论而更趋向于本体论。王弼常常以“本”、“末”关系指称“道”、“物”关系,尤其凸显了他的本体论取向。

《冯达文文集(第4卷):道家哲学略述》-探讨贵无的本体论

王弼倾力于为《老子》作注,无疑就出自对社会文化的现存状况及其带来的生存危机的深切反省。

我们说过,老子和庄子是通过暴露由社会的文明与进步带出的种种矛盾、冲突,开始自己的反省与批判的。王弼所处的时代,其发生的种种矛盾、冲突尽管并不是由社会文明与进步迫发出来的,但对矛盾、冲突及其带来的社会的混乱与黑暗,他与老庄同样地感受至深;对为治理社会的混乱与黑暗所设的种种施设的局限性,也与老庄一样地不以为然。王弼在注《老子·五十七章》“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一段话时就称:

立正欲以息邪,而奇兵用;多忌讳欲以耻贫,而民弥贫;利器欲以强国者也,而国愈昏(多)[弱];皆舍本以治末,故以致此也[3]。

王弼所撰《老子指略》又称:

法者尚乎齐同,而刑以检之;名者尚乎定真,而言以正之;儒者尚乎全爱,而誉以进之;墨者尚乎俭啬,而矫以立之;杂者尚乎众美,而总以行之。夫刑以检物,巧伪必生;名以定物,理恕必失;誉以进物,争尚必起;矫以立物,乖违必作;杂以行物,秽乱必兴[4]。

这是说世间所有事物,都处于永无终了的矛盾、冲突中,任何人为设置的处理矛盾、冲突的努力和方法,又都只会带来更多的矛盾、冲突,把社会与文化推向更混乱的境地。

由是,王弼才深切感到要回归老子之“道”。那么,王弼是怎样理解老子的“道”及其对治理现实的混乱提供的意义的呢?

我们说过,在老子那里,他的“道”具有“本源”与“本体”的双重身份。作为“本源”,天地万物为其所化生,尽管它无形不可名,但却具实存性;它与天地万物的关系,体现着一种在时间上有先后之分的本源与派生物的关系。而作为“本体”,则只是万物的共同性的最高抽象,在抽离天地万物的种种差别相的过程中,时间自亦是被抽去,“道”与“物”的关系,只体现为一种共相与殊相的关系。

在王弼对老子的解释里,显然更有取于老子之“道”的“本体”论。

《晋书·纪瞻传》曾记载顾荣与纪瞻就王弼关于“太极天地”之说的一番对话称:

顾荣曰:“太极者,盖谓混沌之时,曚昧未分,日月含其辉,八卦隐其神,天地混其体,圣人藏其身。然后廓然既变,清浊乃陈,二仪著象,阴阳交泰,万物始萌,六合闿拓。《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诚《易》之太极也。而王氏云‘太极天地’,愚谓末当。夫两仪之谓,以体为称,则是天地;以气为名,则名阴阳。今若谓太极为天地,则是天地自生,无生天地者也。《老子》又云:‘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资始,冲气以为和。原元气之本,求天地之根,恐宜以此为准也。”

瞻曰:“昔庖牺画八卦,阴阳之理尽矣。文王、仲尼保其遗业,三圣相承,共同一致,称《易》准天,无复其余也。……吾子云‘曚昧未分’,岂其然乎!圣人,人也,安得混沌之初,能藏其身于未分之内!老氏先天之言,此盖虚诞之说,非《易》者之意也。亦谓吾子神通体解,可不应疑。意者直谓太极极尽之称,言其理极,无复外形;外形既极,而生两仪。王氏指向可谓近之。古人举至极以为验,谓二仪生于此,非复谓有父母。若未有父母,非天地其孰在?”(www.xing528.com)

在这段对话里,顾荣所持的显然是宇宙论立场,以为《周易》的“太极”,老子的“道”,即是宇宙的终极本源;“太极生两仪”,“道生一,一生二”才有天地阴阳;天地阴阳再进一步交合变化,才演生出万事万物。由是,他不认同王弼“太极天地”的提法。纪瞻则指称,老子认为有一先天地生的终极本源是“虚理之说”。他支持王弼的见解,以为所谓“太极”只是“极尽之称”,是指天地就是终极的存在,在天地之先,“非复有父母”构成为天地的本源。显见,王弼与纪瞻不再取宇宙论[5]。

王弼在注释《老子·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叙说宇宙生化过程的语句时,更直接显示他对宇宙论并不着意。王弼注称:

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已谓之一,岂得无言乎?有言有一,非二如何?有一有二,遂生乎三。从无之有,数尽乎斯,过此以往,非道之流。故万物之生,吾知其主,虽有万形,冲气一焉[6]!

按,老子“道生一”这段话,在两汉时期,无论是道家还是儒家,多只作宇宙论的解释[7]。然王弼全然不取宇宙生化说而仅作“思辩”论:千差万别的事物,何以能够归于“一”(何由致一)?由于去掉所有各别性而得以归于“一”(由无乃一)。去掉所有各别性而归“一”,则此“一”即等同于“无”(什么特殊性都被抽去),是谓“道生一”。又,既已以“一”称“无”,便有所谓“二”,是谓“一生二”。再,既有本来的“一”,有为言说对象的“一”,更有言说出来的“一”,是乃至于有“三”,是谓“二生三”。于此,“道”与“一”、“二”、“三”的关系,全然不再具有生化的意义,而只被当作“认知游戏”了。其最后一句“万物之生,吾知其主”,“虽有万形,冲气一焉”之说,似讲“生化”,实亦只是“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之别说而已。

从以上分析都可见到,王弼的“道”论不太有取着意于宇宙论而更趋向于本体论。王弼常常以“本”、“末”关系指称“道”、“物”关系,尤其凸显了他的本体论取向。

我们看王弼所述。王弼注《老子》三十八章写道:

用夫无名,故名以笃焉;用夫无形,故形以成焉。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则形名俱有而邪不生,大美配天而华不作。故母不可远,本不可失[8]。

王弼所撰《老子指略》又称:

然则《老子》之文,欲辩而诘者,则失其旨也;欲名而责者,则违其义也。故其大归也,论太始之原以明自然之性,演幽冥之极以定惑罔之迷。因而不为,损而不施,崇本以息末,守母以存子。贱夫巧术,为在未有,无责于人,必求诸己。此其大要也[9]。

王弼的这些话语,都以“本”与“末”的关系论“道”与“物”(用)的关系。这种关系之“大归”,不作“生”与“所生”解,而作“守”与“存”解。在王弼的视野下,老子之所以把作为“本”的“道”推演为“太始之原”、“幽冥之极”,就因为唯如此才可以使作为“末”的“物”(用)获得保存。此即“守母以存子”。所谓“崇本以息末”,则是指儒、墨、名、法诸家各取“物用”之一端论“治”所带来的,只能是更加恶劣的生存处境,因而必须“止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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