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继续讲黄伯川。黄伯川有六子一女,女儿许配给陈筐。陈筐,字廷实,明成化十三年(1477)应天榜举人,官德州府同知,升襄阳知府。儿子陈熺,字子䜣,嘉靖元年(1522)举人,最后的官职是德庆州知州。父子俩都以循良著称。在县志里,父子俩的传都附于陈筐的堂侄陈焕的《陈焕传》。
黄伯川六个儿子中,最出色的当数第四子黄堂,字勉敬,号敬斋,又号南浦。父亲黄伯川赴建宁担任教授官职时,黄堂还很小,就跟随父亲到建宁府读书。明朝的教授,是府里的教育官员,主要管理科举事务。
建宁府知府见到黄堂,又听说了他的才气,便拿了他的生辰八字,让黄堂拜见他的夫人,想把黄堂招为女婿。
知府的女儿暗中观察黄堂,见黄堂一表人才,心中喜悦,自然喜欢。然而,黄堂的父亲黄伯川对跨省越境的婚姻不同意,毕竟建宁府属于福建省,离余姚太远。黄伯川坚决地向知府拒绝了这桩婚姻,知府的女儿听到后,竟然自缢而死。
此后过了十五年,弘治八年(1495)八月,黄堂在山东参加科举考试,考中举人,而且“五经”考试,《易经》考了第一,得了一个经魁。
随后黄堂与上级考核官员一起赴京,参加次年二月的礼部会试,也就是参加进士考试。
当时交通以水路为主,黄堂乘船北上。在船上,黄堂见到了船夫的女儿,惨然不乐。船夫问他为什么,黄堂说:“从前,我有婚约,是建宁府知府的女儿,她竟然为我而死。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女儿,与她何其相似啊!”于是,船夫就把女儿许配给黄堂,共同约定日期后就离开了。
黄堂到了京城,参加礼部会试。这次他运气不好,没有考中,就回到家中,继续读书学习,竟忘记了在船上与船夫女儿相约的日期。而船夫的女儿正等着黄堂去接她,等啊等,所约时间到了,不见黄堂来接,于是也自缢而死。
黄宗羲在《家录》中说,这样看来,小说家所说的唐朝韦皋的事情,确实不是捏造的啊!
韦皋是唐代有名的大将,年轻时到湖北江夏游玩,住在一位姓姜的贵族家里。这户人家有一位年轻人叫荆宝,对韦皋非常友好,就让自己的丫鬟服侍韦皋。丫鬟叫玉箫,人长得漂亮,又聪明机灵。随着时间推移,韦皋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两人有了感情。
两年后,韦皋的父亲让韦皋立即回家。韦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来不及和荆宝及玉箫当面辞行,只匆匆留了一张字条。
荆宝看到纸条后,马上跟玉箫一起赶到了河边。韦皋还没有上船,没想到会再次看到玉箫,韦皋感到既快乐又悲伤。(www.xing528.com)
离别时,韦皋同玉箫约定,五至七年内,自己会来迎娶玉箫。说罢,韦皋把一只玉戒套在玉箫的手指上。
玉箫等啊等,五年过去了,韦皋没有来。七年过去了,韦皋仍然没有来。到了第八年的春天,韦皋仍然没有来,玉箫终于绝望了,叹了口气说:“看来,他是不会来了。”于是绝食而死。
又过了七年,弘治十五年(1502),黄堂再次赴考,他进入考场,坐到桌前,恍惚之间看到船夫的女儿正为自己磨墨。这一次,黄堂考试成绩很好,《易经》又考了第一,得了会魁。
随后,黄堂参加殿试,也就是由皇帝直接考问。考试成绩也很好,拟定黄堂为探花。然而,公布名单的前一天,黄堂却去世了。
其实,在余姚,像黄堂这种考完等不到成绩而亡的情况,还真不止一个。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张羲年将参加殿试,还没有等到殿试那天,就疾病发作,身体异常乏力。在病床上,他询问皇帝策试的题目是什么,以及一甲何人。接着,叹着气说:“半生过高的志向,只成了空头的愿望。”继而大哭。第二天,公布二甲、三甲的名次时,张羲年已去世。
现在再来说黄堂,与他一起参加会试、殿试的有一位是直隶真定府固安县人,叫董铸。他考中进士后,当年就到余姚担任知县。两人一起考中进士,就称为“同年”。如今董铸担任余姚知县,自然想起了他的同年黄堂,于是就来到了黄堂的老家竹桥周家埠。
黄堂家的南面有浦,是一条流入姚江的小河,叫临清,如环如带。董铸想,怪不得黄堂号“南浦”。河水有如明镜一般,清澈透明,蓝天倒映在清水中。时不时有水从泉眼流出,屈曲清流不舍昼夜地奔流。董铸看到,左边有一座轩,轩内一点灰尘也没有,非常清洁宁静,正是读书学习、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此时,董铸的脑海中浮现出黄堂的身影。董铸想,我兄还没有考中进士时,一定是左手经书,右手史书,常常在这座轩里读书。一定是夜以继日地勤奋学习,一寸光阴也不浪费,才把自己培养成治国的人才、卓越的表率。
董铸知道,当时乡里的人都说:“南浦居士,就是南阳卧龙。他愤然而起,将会掀起南浦这条河里的波澜,像滋润作物的及时雨一样,给天下人带来恩惠。”
董铸不禁感慨万千,“我兄一生凌云之志虽然已实现,然而,治国的理念还没有付诸实施。我兄的不幸,实在是我民的大不幸啊。同志当中,哪个人不为之叹息!我在进士名录里惭愧地排名在后面,但幸运的是担任了我兄的家乡余姚县的知县。我就把他的事情记录下来,使黄氏子孙百世以后还能景仰他。”
董铸回来后,就按照以上这个意思写了一篇《南浦轩记》,署名为:赐进士出身、文林郎、知余姚县事、直隶真定府固安县、同年弟董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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