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社会信任普遍缺失问题及治理研究

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伦理社会，而不是一个信任社会，社会信任长期以熟人关系维持，社会信任发展缓慢。改革开放以来，社会急剧转型，传统伦理道德和文化受到冲击，人们之间的信任度进一步下降。当前，社会信任普遍缺失，在众多领域都有明显表现，成为影响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一) 我国传统社会伦理本位

长期以来，中国社会一直是伦理本位的社会，是乡土社会，是熟人社会。梁漱溟认为，中国人缺乏集体生活，而偏重于家庭生活，团体与个人的关系轻若无物，家庭关系却特别显著。中国人就家庭关系推广开来，以伦理组织社会。[9]费孝通认为，“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增加，社会范围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10]人们习惯于按照伦理原则办事，讲究亲疏远近，区别熟悉陌生，在熟人信任的基础上慢慢发展社会信任。正如韦伯所观察到的那样，“特殊主义原则”是中国儒家伦理的核心，“一切信任，一切商业关系的基石明显地建立在亲戚关系或亲戚关系式的纯粹个人关系上面”[11]中国社会的信任长期以熟人关系维持，社会信任发展缓慢。

(二) 当代社会面临全面转型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面临着全面而深刻的社会转型。中国社会的转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社会结构的转型，由封闭半封闭的传统社会转变为开放的现代化社会; 二是经济体制的转轨，由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转变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社会转型期间，社会结构不断变动，社会阶层不断分化，社会利益不断调整，社会角色日益多样。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社会转型时期，不仅生产方式发生改变，而且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也迅速嬗变。人们的社会流动范围扩大，社会交往的频率和强度增加，社会互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传统社会的熟人关系和熟人信任，在现实生活中逐渐淡化，与适应现代社会要求的社会信任尚未完全建立。

(三) 社会信任危机普遍存在(www.xing528.com)

在当前社会转型时期，社会信任危机在经济领域、行政领域、日常生活领域、思想文化领域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12]社会信任普遍不足，给人们生产生活造成负面影响，对社会公共事务和公共问题的处理极为不利。

经济领域的信任危机。信任危机在经济领域尤其突出，失信现象可谓屡见不鲜。其一，商品信誉危机。假冒伪劣商品的长期存在，导致消费者对商品质量的信任大幅下降，商品信誉危机严重。假冒伪劣商品一度泛滥成灾，涉及衣食住行等群众生活的各个方面，经过长期治理整顿后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2008年，震惊全国的三鹿奶粉事件，就是一起严重的假冒伪劣商品事件。[13]其二，服务信誉危机。商业服务行业长期存在售后服务质量差的问题，影响消费者对商业服务的信任。有的生产厂家和销售企业联手，利用信息优势和技术优势设置“消费陷阱”; 有的企业凭借垄断地位，与消费者签订“霸王条款”; 有的销售企业采取非法手段，大搞强买强卖。其三，合同信誉危机。依法签订的合同得不到有力执行，导致人们对合同的信任大打折扣。利用合同骗取银行贷款、恶意逃避债务的现象一度普遍存在，对恶意违反合同的行为也打击不力。[14]失信问题仅次于腐败问题，已经成为阻碍经济发展的第二大制约因素。[15]在存在信用危机的市场环境中，守信成本相当高，而失信收益并不低。

行政领域的信任危机。行政行为、公共政策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导致行政领域信任危机不同程度地存在。在行政行为方面，官僚主义、裙带关系、钱权交易的现象并未完全根除，仍然在不同程度地影响政府部门以及公务人员的行政行为，行政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的问题在一些地方仍然比较严重，社会公众对公共服务的公正性、质量和效率仍然心存疑虑，信任度不高。在公共政策方面，社会公众对政策制定、政策执行都不是很满意。从政策制定看，一方面存在政策错位、失位、缺位的问题， “该管的事情不管，不该管的事情瞎管”; 另一方面存在政策不公的问题，一些部门利用制定政策的机会，将部门利益合法化，导致本位主义严重、公共政策公共性不足。从政策执行看，既有执行不力的现象，花费大量物力人力制定的政策，有的没有得到很好地执行，有的甚至束之高阁，形同虚设; 也有执行不公的现象，“有钱好办事”、“熟人好办事”，徇私枉法、政策面前因人而异的现象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

日常生活领域的信任危机。中国传统社会信任度不高，是典型的熟人社会，改革开放以来，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受到冲击，人际信任水平迅速下降。据美国学者英格雷哈特主持的“世界价值研究计划”调查结果，1990年，60%的被调查者相信大多数人值得信任，1996年，50%的被调查者相信大多数人值得信任，社会信任度明显下降。1998年，根据王绍光的调查，大约30%的人相信大多数人值得信任。[16]不到10年时间，这个数字减少一半，表明社会信任度呈急剧下降态势。过去熟人之间还可以信任，“杀熟”现象司空见惯之后，熟人信任也大为削弱，不信任现象十分普遍。郑也夫曾经说过: “在信任进化的分析模式中存在着两端: 其中一端不仅在熟人中建立了信任，而且靠着系统信任在陌生的环境中建立了信任; 另一端则不仅在陌生人中缺乏信任，而且熟人中的信任也日益丧失。”[17]当前中国社会正处在信任匮乏的一端，重建社会信任将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思想文化领域的信任危机。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的信任危机，突出表现在价值信仰的缺失方面。在对外开放和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受到有些人的批评，几十年居于统治地位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念同样被有些人抛弃，社会价值观念危机四伏。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开始沉渣泛起，玩世不恭、及时行乐的思想逐渐扩散蔓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受到追捧，艰苦奋斗、助人为乐的精神被弃之不顾。思想观念的良莠不齐，价值信仰的鱼龙混杂，造成有些人精神迷惘、心态浮躁，社会安全问题日渐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