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3月30日）
今日留英学生退款兴学研究会暨留英工商学共进会在此开会欢迎，愧不敢当。鄙人此次应召来伦，得与诸君聚谈，甚为忻幸。
工商学共进会本为旅大问题而组织，延至今日，成为永久之会。退款兴学研究会专为庚子赔款问题而组织，是为临时特别之会。合两会联合开会，实有共同之旨趣。人生日日在解决问题中。问题有通常者，有特别者。如作工、营业、读书，乃诸君之通常问题，如罢工、佛郎跌、学费停，乃诸君之特别问题，皆可分别解决之。然如日本《二十一条》要求，则为凡中国人利害所关，此又为工商学三界及其他各界共同之特别问题，当联合解决之。更以吾个人言，在国内办理学校，来欧洲考察教育，是通常问题。前日来英，今日到会，是特别问题。然问题从环境而生，吾侪在英国所得到之问题，不必与在中国一样。譬如工商学三种问题，在国内犹属通常，在国外则属特别，是通常、特别，乃相对而非绝对。凡关系吾全国利害之问题，工商学三界均当研究解决之方，如庚子赔款问题，其为特别性质而关系全国，与旅大问题等。或谓此款退还后用于教育，似于工商两界无关，斯言误否，甚易判断。则试问各界之人有一日不学者乎，殆无有也。作工者无日不羡人之工资优厚，而思所以模仿之，经商者无日不慕人之营业发达，而思所以效法之，是亦学，是亦教育。可见人无一日不学，无一日不受教育，非仅读书为学，为教育。想诸君亦以为然也。
英国以工商立国，而工商以学为根据。吾国工商两界人处此工商业极发达之英国最久，耳濡目染，直接受其工商教育之影响。学生除专习工商者外，多受英国文化教育，而亦间受其工商教育之影响。诸君试思吾国工商界何以不及英国，英国工商界何以如此之盛，两相比较，自知其故。英国工商业之发达，正由工商教育而来，其年代颇远，其历史颇长，商业以工业为本，工业又以理化及其他各科学为本。今欲将英国工商业盛况移植到中国，非从根本下手不可。昔有一笑话，对于饭之来源，最浅者只知饭从饭桶而来；稍进知饭由米成，从米仓而来；更进始知米从田间而来，有谷种、人工肥料之关系。发达工商而不提倡科学，是犹仅执饭桶、米仓以求食也。现在须放阔一步，发展高等教育。高等教育所需要者，一为人才，一为资料。有人才而无资料，则虽有良师，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设使商无资本，工无器械，其感受苦痛，亦与此同。图书、仪器、标本，皆资材之最重要者，而亦最为糜费。国内办高等学校，国外派留学生，均为造就人才之方法。顾国内最缺乏者为理工科各种标本、仪器及其进化之成绩，此项布置不完备，则教育无可凭借。同一作工、经商，在国外者往往比在国内者所得之智识为多。学生亦然。凡国内毕业者，必须出外留学数年。正以外国有种种有系统标本仪器可观，使知识丰富而有条理。诚欲在国内发展工商教育，第一须知原料之种类，第二须知机器之构造，则博物院大有设立之必要。例如自然历史博物院，陈列动植矿各种标本，皆按进化次序。科学博物院，陈列各种机器，亦由简单而复杂。此可以供给参考之资料，兴起研究之人才，需费虽多，为效实大。伦敦有此两大博物院，度其基金不下数百万磅，吾侪非得一巨款自设相类之博物院不可。英国应退还之庚子赔款，约计一千一百万磅，最好以大部分办博物院，以小部分办工商学校、图书馆及派遣留学生。此为吾个人对于英国退款用途之意见，愿与诸君商之。(www.xing528.com)
鄙人认工商学会之问题有通常性质，当以通常意见贡献；研究会之问题有特别性质，当以特别意见贡献。工商学会为永久之会，可日日贡献意见；研究会为临时之会，则供意见之机会有限，故今日所谈稍稍偏重研究会方面。此番由法来英，本专为庚子赔款一事。嗣后愿对工商学会续有所贡献。所言有不合处，请诸君指正。
《北京大学日刊》第1475号（1924年5月21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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