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8月)
我对于发展我国教育的方法,主张仿法国制,分全国为若干大学区,一区有一所大学,全区的教育事业都由大学办理。曾在本杂志第四卷第三期所载的《教育独立议》说了一点。
法国本部,面积不满五十四万方公里,人口不满四千万,分作十五个学区(若合爱、伦二州的一区与属地的一区,便是十七区)。平均数是每三万六千方公里、三百六十万人,就成一个大学区了。照这个比例,我们若是用一道作一区,就与法国差不多,但照现在的经济状况,什么办的到呢?就是退一步,按照江苏的江北、江南,浙江的浙东、浙西,分一省作两区,湖南的湘东、湘南、湘西分三区,四川的川东、川西、川南、川北分四区,也还是办不到。所以,不能不暂认一省为一区。还有特别区域与蒙藏等属地,更可由此类推。
但是各省设大学筹备处的,已经不少了,实在开办的还不多。在特别区域与属地,并中学都没有办起来;不但办大学的人没有,就是大学的学生,也还招不到,什么样办大学呢?
我的观察,一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大学,把有学问的人团聚在一处,一面研究高等学术,一面推行教育事业,永没有发展教育的希望。
大学所以难办的缘故,因为筹备大学的人把他的性质看错了。大学本来以专门研究为本位,所有分班讲授,不过指导研究的作用。我们只看见日本的大学,重在各科讲义,限年毕业,又看见美国的大学,把个研究科别设一级,得了学士的学位后,才可进去,就当大学是以分班讲授为主体,专门研究的有无,可以随便了。那知道欧洲的大学,还是偏重研究。英国牛津、剑桥两大学,听讲的事,很随便,学生全是自己用功。若干学生必有一个专科的导师,应读什么书,应什么样的研究,有什么疑义,研究的有什么结果,都是在师生谈话间随时指导,并不在讲堂上。德、法等国的大学,杂〔虽〕然于分班讲授的形式也颇注重,但每科学问,必有一种研究所。有许多教员,是终身在所研究的。学生程度稍高了,也没有不进所研究的。所以一个大学,若是分班讲授与专门研究能同时并进,固然最好;若不能兼行,与其专做分班讲授的机关,还不如单做专门研究的设备,所费较少,成效更大。(www.xing528.com)
我照我们的经济状况,通盘打算一番。以为分班讲授与专门研究时并行的设备,暂时由北京八校与东南大学、西南大学三方面完全担任起来,于国家税中画出宽裕的经费,给他有完全的设备。不但校中应有的科目,就是校外参考的机关,如博物院、观象台等,也要尽力的建设。至于各省大学,可先设研究所,招国内外大学的本省毕业生来研究,导师可兼请外国学者。最要的是一个完备的图书馆同物理学、化学、地质学、生物学四种实验室。有地质、生物的研究,来发见本地的原料;又有理化的研究,来定应用原料的方法;不但可供教材,并可助实业的发达。有完备的图书馆供哲学、文学、教育学、社会学的研究,一方面实验教育,一方面时时有新的理论去助他,教育的进行,还怕他不顺利么?
特别区域与属地,没有适当的研究生,可由政府主持,招考邻省的大学毕业生来研究。图书馆与实验室,是不可不从速设备的。
我近来读到《湖南自修大学组织大纲》,他的注重研究,注重图书馆、实验室,全与我的理想相合,我欢喜得了不得。他们要我题词,我曾经题了几句文言,如今抄在下面:
吾国教育家,托始孔、墨。孔子以德行、言语、政治、文学,为专门学。墨子虽无所标榜,而自其所著书求之,包有科学、哲学及兵家技巧之学,盖亦由各弟子分门修习者。其后汉师授经,宋儒讲学,科目较隘,形式粗同。有清之季,书院最盛。考据词章之学,率以书院为中心,如直隶之莲池、四川之尊经、浙江之话经、江苏之南菁、广东之广雅,其最著者矣。近二十年,取法欧美,建设学校,偏重分班授课、限年毕业之制,书院旧制荡焉无存。大学规程,虽有研究所之目,而各地方讲授学术之所,多及专门学校而止。即有大学,亦仅为毕业之准备;至于极深研究之业,未遑及也。不知西方学制,实用精研,并无偏废。希腊哲人,自设学院(academie)提撕答辩,类似孔墨。今之大学,悉有各种研究所(institut)以资教员、毕业生与高材生之研究。大学以外,又有公立或私立之特别研究所,以资专门学者之研究。初不拘拘于分班限年之制也。方今各省皆有建设大学之议,若广列科目,同时并举,师资既非易得,经费亦难猝筹,成立之缓,半由于此。湖南学者乃有自修大学之创设。购置书器,延聘导师,因缘机会,积渐扩张。要以学者自力研究为本旨,学术以外无他鹄的。合吾国书院与西洋研究所之长而活用之,其诸可以为各省新设大学之模范者与?
吾实在觉得他们自修大学的组织可以为各省的模范。内部的组织法,当然可以随地变通,他们的主义,实在是颠扑不破的。所以,特地郑重的在《新教育》上介绍一回,并且预先叙述我个人的意见,作为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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