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人抚西域,六头火炬走匈奴。
——陈普《咏史上·班超》
建初五年(公元80年),徐干奉命率兵抵达西域与班超会合。原本答应班超出兵龟兹的莎车国,以为东汉不会派兵,于是倒戈投降了龟兹。紧接着,疏勒都尉潘辰也叛变投敌。与徐干会合之后,班超首先出击潘辰,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并且俘获了许多士兵。一场战事得以平息。
班超击败潘辰之后,便打算直接进攻龟兹。可是依照此时东汉所派遣的一千兵力,要击败龟兹,无异于以卵击石。班超就向汉章帝上书献计,联合乌孙进攻龟兹。
乌孙是一个大国,军事实力较为雄厚,拥有十万精兵。汉朝与乌孙的关系源远流长,在汉武帝时期,西汉就曾与乌孙联姻,将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以公主的身份嫁给了乌孙王猎骄靡。细君成为乌孙右夫人。与乌孙联兵之事,西汉早已为之。在汉宣帝时期,匈奴频繁袭扰乌孙,意图隔绝乌孙与西汉的联系。乌孙向天子上书,请求西汉出兵支援。最终,汉宣帝派出了十五万骑兵,乌孙则派遣五万骑兵,一同攻破匈奴。
根据西域的局势现状,以及西汉与乌孙联兵的历史背景,班超做出了一个大胆而明智的举措——借助乌孙,击破龟兹。这一举措获得了汉章帝的支持。东汉派遣使者出使乌孙,并且说服乌孙出兵攻打龟兹。三年后,班超奉命为将兵长史,徐干升职为军司马。另外汉章帝又派遣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出使乌孙。乌孙大小昆弥及以下的官员都得到了赏赐的锦帛。
就是在这次出使乌孙时,发生了一件令班超始料未及的事情:并非每个来到西域的人都如同班超那样怀着满腔抱负,慨然面对当时西域的环境艰苦,李邑在西域的所作所为就与班超截然不同。李邑经过于阗的时候,恰好碰到龟兹进攻疏勒,他被战火连天的景象吓坏了,唯恐殃及自身,不敢再继续前行。奉命护送乌孙使者的李邑,思来想去,找到一个停止前进的极好借口。李邑向汉章帝上书称出使西域的计策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还说班超已经在西域娶了胡人妻子,还生了儿子,享受着安乐生活,已无心向汉朝宗室效忠。
班超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仰天长叹:“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我虽然不是曾参却有这么多的谗言,可见有人要怀疑我了。)班超当即让妻子和儿子离开。所幸的是汉章帝并没有听信李邑的谗言,反而斥责李邑:“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即使班超在西域有了妻子,儿子,那么思乡心切的一千士兵为何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他呢?)汉章帝还命令李邑听从班超的调遣。班超便派遣李邑带着乌孙质子回京。
徐干对班超的决定大为不解,对他说:李邑曾上书诽谤你,企图阻碍你在西域的功业,你不顺着诏书的意思将他留在西域,怎么反而放他走了呢?班超则说:你这么说也真是没见识!正因为他诽谤我,我才要让他回京。既然我对汉室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害怕这些流言蜚语呢?因为他诋毁我,我就要把他留下以示报复,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第二年,汉章帝命令假司马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士兵前往西域支援班超。班超派遣疏勒、于阗的士兵进攻莎车。莎车暗中派遣使者携带金银财宝会见疏勒王,施以笼络。于是,疏勒王被莎车策反,发动了进攻,占据了乌即城。疏勒王的叛变打乱了班超的作战计划。班超立疏勒的府丞成大为新疏勒王,调遣没有跟随前疏勒王叛变的疏勒军进攻乌即城。但是,班超进攻乌即城长达半年之久,都没有拿下。不巧康居国派遣精锐士兵前来救援前疏勒王,班超更加难以破城。依照彼时的局面,强行攻打不但无法成功,而且还将损兵折将。班超再次施展了自己的外交技能。那时候大月氏和康居两国交好,而且还通了婚。班超派遣使者携带金银帛锦送给大月氏王,并请大月氏王说服康居撤兵。最终游说成功,康居撤兵,并且将前疏勒王一起带走。乌即城随即投降,班超不战而胜。
三年后,前疏勒王打算卷土重来,向康居王借了些人马,驻扎在损中,等待机会。前疏勒王与龟兹秘密商议,决定让龟兹国派遣使者向班超诈降,他则带兵偷袭。班超接受了龟兹使者的投降。得到消息的前疏勒王非常高兴,以为计谋奏效了,便轻装上阵,仅仅带着几个随从,就来见班超。班超大设宴席,并且安排歌舞助兴,款待前疏勒王。正在觥筹交错之间,班超便命令小吏绑了前疏勒王,并杀了他,趁机攻打他的部众。从此,西域的南道恢复了畅通。
扫平了疏勒的障碍,接下来可以集中兵力对付龟兹的前哨——莎车。第二年,班超就调遣于阗等国的兵力共两万五千人,进攻莎车。龟兹则派遣左将军率领五万人分别从温宿、姑墨、尉头出发,前往莎车救援。龟兹所派的兵力是班超的两倍,很明显,班超再次面临敌强我弱的形势。班超召集各位将领与于阗王一起商议战事,他说:“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窴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如今我们的兵力较弱,不能与龟兹匹敌,不如撤兵,各自散去。于阗王从这里往东走,徐干从西边回去,夜里听到鼓声,就可以行动了。)班超让部下放松了对龟兹俘虏的管制,俘虏逃回龟兹,将此次商议的内容告知了龟兹王。龟兹王闻讯非常高兴,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去西边围堵班超,还命令温宿王率八千骑兵从东边围堵于阗王。龟兹王和温宿王带走了精锐兵力,留在莎车的军力毫无戒备。班超秘密召集诸部,同时出发,在凌晨时刻,举兵夜袭莎车大营,尚在睡梦中的敌军阵脚大乱,如无头苍蝇般争相逃窜。班超率军追杀五千余人,缴获了大量的牲畜和财物。莎车投降,龟兹撤兵,自此之后,班超在西域声名鹊起。(www.xing528.com)
同一年,大月氏国派使者携带珍宝、符拔、狮子等供奉,前来面见班超。之前,大月氏国曾经辅助东汉攻打车师,大月氏国便因此事邀功,想要与汉朝通婚,迎娶汉朝公主。班超拒绝了大月氏王的请求,大月氏国因此对班超怀恨在心。三年后,大月氏王报复班超,派遣副王谢率领七万大军进攻班超。班超军力单薄,众将士大为惊恐。班超则胸有成竹地说:“大月氏兵力虽多,但是长途跋涉,越过葱岭来到这里,要经过几千里的路程,而且运输非常不方便,粮草供应必然不足,又何必要如此担忧呢?”班超首先安抚了将士的情绪,然后做出了战略部署:只需要坚守谷仓,大月氏部队军只能坚持几十天,军粮就断绝了,到那时,敌人自然就投降了。
谢率军进攻班超,没有成功,企图搜掠粮草,也找不到一粒粮食。班超估计月氏军粮差不多断绝了,必将向龟兹寻求物资援助,便派遣几百精兵到东边的要塞地带等待。如同困兽的谢果然不出班超所料,派遣使者率骑兵,带着贿赂龟兹王的财物,前往龟兹求救。早已埋伏在路上的士兵将谢的使者一众杀掉,并提着使者的头颅去见谢。谢大惊,立即派遣使者前去面见班超,只求放其一条生路。最后班超放谢回国了。经历了这次事件,大月氏王没有再来袭扰,每年都前来进贡。
第二年,龟兹、姑墨、温宿等国都投降了,西域基本平定。汉和帝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徐干为长史,立白霸为龟兹王,派遣司马姚光护送白霸回龟兹。白霸抵达龟兹,班超与司马姚光一起废了原来的龟兹王尤利多,拥立白霸为新的龟兹王。之后,司马姚光回京,将尤利多一起带走。班超则以西域都护的身份驻扎在龟兹的它干城,徐干在疏勒屯兵。经过这一系列的举动,班超牢牢掌握了对龟兹的控制权。辽阔的西域,仅剩下焉耆、尉犁、危须三个国家没有归附汉朝的统治。因为这三个国家曾经谋杀过西域都护,面对班超心生惶恐,不敢归降。
三年后,也就是永元六年(公元94年),班超开始着手解决这三个未投降国家事宜。秋天到了,班超调遣龟兹、鄯善等八个国家的兵力共七万人,征战焉耆。大军行进到尉犁国界的时候,班超派遣使者向焉耆、尉犁、危须三个国家的首领传达意图:“都护来者,欲镇抚三国。即欲改过向善,宜遣大人来迎,当赏赐王侯已下,大人谓其酋豪。事毕即还。今赐王彩五百匹。”(都护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安抚三个国家。如若你们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归顺,你们的首领就应该亲自出面来迎接都护,如此,王侯及以下的官员都可以得到赏赐。安抚结束了,我们就会回师。今天就赏赐国王五彩丝绸五百匹。)
得到消息之后,焉耆就派左将北鞬支带着牛和酒来迎接班超。班超责备北鞬支:你本是焉耆的质子,目前掌握着焉耆国的大权,如今都护来临,焉耆国王不亲自来迎接,却派你来,这是你的罪过。有人就建议班超直接杀掉北鞬支。班超认为这样做不妥:这个人的权力大过焉耆国王,现在还没进入焉耆就先杀了他,会令焉耆王起疑心,如果他们加强防备,我们怎么能攻下焉耆的城池呢?因此,班超厚赏了北鞬支,就让他回去了。焉耆国王见北鞬支安全返回,知道班超是真心招抚,便亲自到尉犁迎接班超,并且奉献了奇珍异宝。
但是焉耆王并不想让班超进入焉耆国土。焉耆与尉犁的边界之处有一条险要的河流,上面有桥,是进入焉耆国境的必经之路。焉耆王渡河之后便命令把桥拆了。班超从其他的道路进入焉耆,在距离王城二十里的地方驻扎。班超的到来让焉耆王非常惶恐,带领要员逃到山里避难。焉耆左侯元孟曾经去过京城做人质,他派使者向班超告密。班超杀掉了元孟派去的使者,以此向焉耆王明示自己言出有信。
班超放出消息称要大设宴席请三国国王,并且要给他们大加赏赐。焉耆王、尉犁王和北鞬支等三十人如期前来赴宴。焉耆的国相腹久等十七人害怕被杀,都逃跑了;危须王也没有来。待一席人坐定,班超突然声色俱厉地诘问焉耆王:危须王为什么没有来?腹久等人为什么逃跑?随即,班超命令武士将焉耆王和尉犁王都抓起来,带到被杀害的西域都护陈睦之前驻扎的地方杀掉。同时,班超发兵,俘虏了一万五千人,并且缴获三十多万头牛马养等牲畜。班超另立元孟为焉耆国王。班超本人也在焉耆逗留了半年之久,来安抚焉耆民众。
至此,西域的五十多个大小国家全部归顺汉朝。班超不负使命,实现了在西域建功立业的志向。他主要采用了因地制宜的策略,仅仅动用了东汉王朝极少数的兵力物力,就能使西域诸国归附,这样的成就显然是与班超个人的足智多谋、沉着处事分不开的。而这一刻,距离班超首次出使西域,已经过去了21年。21年的荏苒时光,把一个志向高远的壮年磨砺成了沉着睿智的老者。21年的边塞生涯,更是普通人无法遥想的。第二年,汉和帝封班超为定远侯,食邑千户。
整个东汉时期,对西域的政策并不是积极主动的。西域都护陈睦被胡人所杀之后,东汉更是无心顾及西域。然而,班超凭着一己之力,在西域苦心经营二十余年,最终使西域诸国重新归附,使丝绸之路再度通畅。直至今日,在玉门关,依然矗立着班超的雕像。班超在西域的作为,也化作文字,记录在史册,历经时间的流逝,等待着一代又一代人去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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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三十六国
《汉书·西域传》有载“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据学者考证,西域都护最初设置时所统辖的三十六国为:鄯善、且末、精绝、扜弥、渠勒、于阗、皮山、莎车、婼羌、小宛、戎卢、乌秅、西夜、子合、蒲犁、依耐、无雷、捐毒、疏勒、尉头、姑墨、温宿、龟兹、乌垒、渠犁、尉犁、危须、焉耆、卑陆、卑陆后国、蒲类、蒲类后国、西且弥、东且弥、车师前国、车师后国。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联结西域的道路,汉王朝开始将西域纳入疆域范围。汉宣帝时期设置西域都护,管辖西域三十六国。但是西域诸国的数目也在不断变化,后来到东汉时期班超再通西域之时,西域诸国的书目就增加至五十余国。因此,“西域三十六国”应理解为玉门关以西诸国的统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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