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易传》《中庸》是中国人的《存在与时间》。前面在“天道”“天地”“社群”“人我”“身心”等向度上均已涉及到人生存之时空的交叉,如第三节谈到具体的社会历史文化传统对人生存的限制及恰好是在这一限制中超脱出来,实现自我的问题等等。我现在要强调的是,中国古代哲人的特殊智慧,在思考人的生存时,特重人之事业的可大可久,人与环境之悠久无疆的问题。
中国哲学家谈到生存问题一定要讲始与终、幽与明、往与来、生与死的智慧,讲一代一代人与栖息之广天博地的延绵。《中庸》曰:“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可以载物也,高明可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博厚高明都是空间,德性之人与天地相投射相匹配。这里所说的生生不息、不间断、长久、悠久等,都是时间。只有长久才能效验于外,能行之悠远才能广博深厚,如此才能高大光明。可见没有时间亦没有空间,反之亦然。这两者是交织的。悠远长久所以能成长万物。只有在时间中,天地人物我才能逐渐地实现出来。人之世代传续及其与自然世界的相接相处才可以无穷无尽。
徐复观先生的《学术与政治之间》印有徐先生伉俪在唐君毅先生家中做客时坐在唐家客厅里的照片。其背景是唐家客厅正墙上挂的一副春联。上联是“古往今来,神人共岁”;下联是“天长地久,物我同春”。这是传统中国士人的信念与胸抱,又很有草根性,过去在下层民间常见这种春联。这十六个字把中国人生存的时空交织的图景生动地表达了出来。我们要以中国大传统的大智慧回应当代经济全球化的诸多问题的挑战,回应当今、未来人之生存的深度与广度问题的挑战。我们把什么留给子孙?这是我们必须回答的。(www.xing528.com)
【注释】
[1]原载《学术月刊》2003年第9期,后收入《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04年第1期,收入本书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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