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木卡姆音乐与哈密的联系

据调查，在哈密民间广泛流传着婚礼麦西热甫、满月麦西热甫、乔迁麦西热甫、巴哈尔麦西热甫、迎客麦西热甫等一系列麦西热甫。其中，“阔克麦西热甫”（即“青苗麦西热甫”）最为著名，也是保留在哈密地区最古老、最有特色的麦西热甫之一。“青苗麦西热甫”一般在秋收之后举行。在哈密的“青苗麦西热甫”上，“人们把培育出的‘青苗’看作了将要出嫁的姑娘，并赋予了‘阔克麦西来甫’和婚礼同样的意义。”^[13]下面以哈密地区五堡乡“青苗麦西热甫”举办过程为例，对哈密木卡姆在麦西热甫中的存在状况予以说明。

秋收结束后，哈密五堡乡的“青苗麦西热甫”即以投雪游戏来决定举办麦西热甫的人家，被投中的人家将要承担举办麦西热甫。据局内人介绍，“承办第一场麦西莱甫的家庭会精选最好的小麦进行育苗，人们称之为‘阔克姑娘’（亦即‘青苗姑娘’）。待麦苗长到20厘米左右时，在麦苗的周围扎上一圈爆米花，象征雪花（维吾尔人认为雪是纯洁和粮食的象征，是丰收的信号）。另外，还要把选好的胡萝卜洗净，切出三小段圆形，在每段周围均匀地扎上许多葡萄干，然后把每块圆形胡萝卜插在木棍上固定好，象征金光灿灿的太阳，被称为昆奇切克（太阳花）”^[14]。完成上述工作之后，妇女们用红纸剪出一对公鸡、一对母鸡，固定在两根木棍上，并把它们面对面地插在麦苗的中间，用红绸盖上。此外，主人还要准备7种或9种干果，如红枣、核桃、葡萄干、杏干、甜瓜干、大豆、黄豆、瓜子等。精心准备的阔克也称“阔克合内姆”（绿色的新娘），被放在一个大圆盘里，摆放在有9种干果的桌子中央。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和宾客们陆续来到主人家后，“青苗麦西热甫”就要开始了。

首先，哈密木卡姆的乐曲响起，主人家双手托着盛着青苗和干果的托盘向大家宣布：“‘我养大了一个女儿，现在要为她举行婚礼！’（青苗象征女儿）”^[15]这时麦西热甫活动才算正式开始。木卡姆奇手持哈密艾捷克演奏起木凯迪满乐曲，紧接着达普、哈密热瓦甫等乐器也加入击节伴奏，众人齐声演唱哈密木卡姆。众人伴随木卡姆音乐进入场内，相互邀请对舞，并且，参与舞蹈的人会越来越多，直至麦西热甫进入高潮。在这一环节，哈密木卡姆的节奏速度逐渐加快，旋律也更加地热烈和欢快，舞蹈者将进入痴迷、狂热的状态。这时主人拖着装有青苗和干果的盘子出场，演唱道：

隆冬时我播下一粒麦种，

愿大家用甘露把它滋润。

我把青苗送给尊贵的客人，

这礼物比世上的一切都贵重。

把寺里的唱诗者请来做歌手，

把美丽的姑娘请来做舞星。

请准备好九只肥羊、三十只鹅，(www.xing528.com)

再备好待客的美酒与果品，

下次的麦西莱甫就在你家举行。^[16]

唱毕，主人用双手捧着“青苗姑娘”敬献于承办下一次麦西热甫的人家。此时此刻，接收的人家会满怀喜悦地接过“青苗姑娘”，并邀请大家一起将“青苗姑娘”接回家。在接送的过程中，木卡姆艺人们再一次操起了手中的哈密艾捷克、达普等乐器，唱起了《乌鲁克都尔木卡姆》（又名《哈伊哈伊月兰》），护送“阔克”至新接收者的家中。至此，麦西热甫活动才算圆满结束。据此可见，哈密木卡姆伴随哈密民间麦西热甫活动过程的始终，它已经成为哈密民间麦西热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换言之，哈密民间麦西热甫已成为维系哈密木卡姆存续的重要文化空间。

哈密木卡姆为麦西热甫舞蹈伴奏／王建朝摄

哈密木卡姆和哈密麦西热甫融为一体／王建朝摄

此外，我们通过田野调查发现，吐鲁番木卡姆是吐鲁番地区各大、中、小民间麦西热甫活动中必不可少的唱奏曲目和伴奏音乐。在举办民间麦西热甫的场域，都会出现吐鲁番木卡姆的表演场景，这使之成为吐鲁番地区维吾尔人民生活中最经常出现的歌舞艺术形式。

以上论述笔者仅仅选择了各地区较具代表性的民间麦西热甫对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维吾尔木卡姆的存续状况进行了分门别类的举例说明，其目的是为了用这些实例佐证本文的论题。事实上，各维吾尔族聚居区的民间麦西热甫和维吾尔木卡姆是异常丰富多样的。各种民间麦西热甫活动在维吾尔族的重大节日、人生礼仪、冬季农闲等场合和时间点都会举行，其举行形式也是多种多样、五花八门。但无论怎样，民间麦西热甫已经成为全体维吾尔人生活习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已经成为该族群古而有之的习俗惯制。如皮山县克里阳乡著名木卡姆奇巴拉提·艾木都拉所说：“哪里有麦西热甫，哪里就有木卡姆，没有麦西热甫的生活没有味道，没有木卡姆的麦西热甫将不被称为麦西热甫。”事实上，此言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民间麦西热甫与维吾尔木卡姆之间不可分割的紧密关系。此外，有关民间麦西热甫对维吾尔木卡姆的作用，周吉先生总结道：“新疆各维吾尔聚居区常见的较为小型的融餐饮与歌、舞、说笑等娱乐为一体的聚会形式等各种大、中、小型群众性娱乐活动，才促使一首首零散的民间歌曲、民间歌舞曲、民间说唱曲逐步实现‘套曲化’，并最终形成了各种木卡姆。”^[17]“也有不少艺人是在麦西热甫上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耳濡目染，学会《刀郎木卡姆》的。”^[18]可能正是基于此因，艾娣雅·买买提博士才把维吾尔木卡姆的起源归因于民间的各种麦西热甫。^[19]从维吾尔木卡姆的发生学来说，虽然该观点存在一定的可商榷之处，但艾娣娅博士作为一名维吾尔族文化当之无愧的“局内人”，其对“民间麦西热甫对维吾尔木卡姆具有一定的维系作用”的认知是令人信服的。

加纳著名音乐人类学家科瓦贝拉·恩克蒂亚曾经指出：“通过文化的交结（连锁）研究音乐。”^[20]即从音乐与社会习俗这一交叉（连锁）关系的角度去研究音乐，以此“可以产生音乐文化一种新的活力”^[21]。著名民族音乐学家薛艺兵先生指出：“乐与俗通”，即“俗中有乐”和“乐中见俗”^[22]。所谓“俗中有乐”，是“指某些民俗活动中包含了音乐事象，或者说音乐是某些民俗事象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23]。无独有偶，这在上述民间麦西热甫举办的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在维吾尔族的民间社会，民间麦西热甫活动从未因任何原因而中断过，而维吾尔木卡姆表演则是民间麦西热甫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不但可以单独表演，也是其中群众性舞蹈等活动的最主要的伴奏音乐，只要有民间麦西热甫举行的地方，其中必有维吾尔木卡姆的表演。

由此可见，民间麦西热甫已经成为维系维吾尔族木卡姆存续的“特殊文化空间”，我们在研究维吾尔木卡姆时，将其与民间麦西热甫相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才是正确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