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民族音乐学研究中的麦西热甫与木卡姆的联系

如上所述，麦西热甫是维吾尔木卡姆的主要表演场合和文化生存空间，在维吾尔民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艾娣雅·买买提博士说：“麦西热甫是活着的文化传统；深深地植根于民族传统文化历史的麦西热甫是维吾尔人生存历史、生活方式、生命情感、文化模式、民族精神、性格等方面集体记忆的片段式鲜活展现，是维吾尔文化中动态的、现时的、群体共享的草根部分。”^[10]维吾尔木卡姆在此种活动中得以传承，也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民众性的烙印。2007年12月11日，笔者在和田地区皮山县克里阳乡采访，于晚间参加了该乡林业站站长买买提·买东家举办的轮流麦西热甫活动，尽管当晚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但当我到达主人家时，食品（新鲜水果、糖果、馕、熟肉等）早已摆放齐备，高朋满座。据旁边的一位知情人告知，这些人有的不是本村的，有的人是跑了几公里路来参加本次麦西热甫活动的。他还说，这种活动几乎每月都会举行。这次表演木卡姆的几位艺人（主唱买提·西依提、弹拨尔奇阿布里米提·艾木都拉、达普奇阿合买特·玉素甫和斯克里普卡奇买买提·买东）都是当地妇孺皆知的著名木卡姆奇。待大家坐定后，麦西热甫便开始了。先是潘吉尕木卡姆木凯迪满的长音拉开了活动的序幕，这时刚才还热闹沸腾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围观者的目光都聚焦于偏于房间一隅的几位木卡姆艺人一方，所有人都沉浸于优美的木卡姆乐声里。待到木卡姆进入欢快的赛乃姆乐曲时，围众者无论男女老幼，都成双入对地滑入中间空出的舞场翩翩起舞，他们在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的乐声中，舞动着、旋转着……有的体态丰盈、端庄，舞姿轻盈舒缓；有的滑稽幽默，故意做出夸张的舞蹈动作……不时引来围观者的热烈掌声。此外，舞蹈者也会随着木卡姆组成乐曲的演唱顺序而改变舞蹈动作和舞蹈步法，但无论在哪个环节，他们的神态都已达到了痴迷忘我的境界，那满足的劲头仿佛世界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舞台。周围不舞者一边品尝着茶几上的美食，一边也随着十二木卡姆的乐声舞动身躯。置身其中，那简直就是一个欢乐的海洋，令人陶醉不已。等一曲完毕，稍做休息之后，且比亚特木卡姆木凯迪满的长音迭起，热闹沸腾的场面再一次进入安静的状态，待到木凯迪满演唱完毕，围众者再一次随着十二木卡姆演唱的入拍（即赛乃姆乐曲）而舞动起来。等这一轮完毕之后，麦西热甫舞蹈活动又依次进入了拉克木卡姆、恰尔尕木卡姆、乌夏克木卡姆伴奏的三轮舞蹈旋转之中，其形式与上述状态如出一辙。就这样直至麦西热甫活动的结束。

皮山县克里阳乡麦西热甫现场／王建朝摄

皮山县克里阳乡麦西热甫舞蹈表演／王建朝摄

活动结束后，笔者对木卡姆奇买提·西依提等艺人进行了专访（主要是针对麦西热甫与维吾尔木卡姆的关系而展开）。买提·西依提告诉笔者：“我们克里阳的麦西热甫在这里非常有名，像今天这样的麦西热甫，农闲时几乎每月都会举办几场，一般是各家轮流做东。我们在麦西热甫中主要是通过跳舞唱歌来和全村人一起欢乐。我们唱的歌曲大多是克里阳的木卡姆，主要用它来给人们的舞蹈伴奏，我们在活动开始时所演唱的木凯迪满（散板序唱部分）都是各套木卡姆的开始乐曲。可以说，木卡姆表演伴随麦西热甫的全部过程。此外，除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举行麦西热甫外，我们也在每年的过节（如肉孜节、古尔邦节等）和村中年轻人的婚礼等场合举行麦西热甫，主要是为了营造欢乐和喜庆的气氛。”^[11]该乡的著名木卡姆奇巴拉提·艾木都拉曾戏言：“哪里有麦西热甫，哪里就有木卡姆，没有麦西热甫的生活没有味道，没有木卡姆的麦西热甫将不被称为麦西热甫。”由此可见，在艺人质朴的话语中自然地流露出克里阳人对麦西热甫的无限热爱，也进一步证实了克里阳麦西热甫与克里阳木卡姆的紧密联系。(www.xing528.com)

此外，我们通过上文的论述可以知道，和田地区十二木卡姆的麦西热甫部分在和田地区不但流传最为广泛，演唱者最多，而且其演唱的频次也最为频繁。据调查，作为类属于歌舞曲的和田地区十二木卡姆的麦西热甫乐曲，其主要的表演场合也是在传统节日、人生礼仪等特殊时间点举行的各种民间麦西热甫，十二木卡姆的麦西热甫乐曲主要为活动中的民众舞蹈等活动伴奏。由此可见，民间麦西热甫与和田地区十二木卡姆早已有了紧密的联系，它在很大程度上维系了和田地区十二木卡姆的存续。

事实上，其他地区的民间麦西热甫（如喀什地区的民间麦西热甫、库车地区的民间麦西热甫等）也同样维系着各自地区的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的存续。诚如著名维吾尔族学者阿不都秀库尔·穆罕默德·伊明所言：“人民群众是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的真正创作者和保存者。而将歌、舞、乐连在一起的民间麦西热甫，则是培育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的真正土壤。如果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离开了生动的俗乐和民间麦西热甫，它就不能历史地存在。他在自己的历史上曾经历了各种巨大的社会变革；在这中间，凡是与人民的艺术生活紧密相关的、被人民喜闻乐见的部分，均被保存了下来；凡是与此相反的，都被遗忘或淘汰了。”^[12]由此可见，民间麦西热甫在维系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的存续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换言之，民间麦西热甫已经成为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生存的重要文化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