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杰
西北师范大学素有“甘肃诗人的摇篮”之美誉,从这所校园走出了一批又一批诗人和作家。迄今,这所古老的校园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文化传统。正如每一条河流都有其源头一样,要追溯西北师范大学的校园文学传统,还要从北平师范大学的西迁说起。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发生,日本侵略军占领北平,北平师范大学迁往西安,与国立北平大学、国立北洋工学院组成西安临时大学。1938年春,西安临时大学迁至汉中一带,改名为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北平师范大学改为西北联大教育学院,并于次年改称国立西北师范学院。1940年,西北师范学院奉命迁往甘肃省兰州市。1941年,西北师范学院兰州分院迎来了第一届新生。1944年底,西北师范学院全部完成了迁往兰州的工作。
在风雨如晦的战争年代,西北师范学院师生们的生活极其艰苦,他们一边从事建校工作,一边辛勤地教书和学习,很快就使学校初具规模,各项教学制度得到进一步健全和完善。但是,他们并没有忘记多难的祖国,面对战乱的祖国,师生们的内心激荡着一腔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感,一些学生自发组织了文学社团,在校园和社会开展文学活动,他们借助诗歌等文学作品来抒发内心的抱负和情感。1944年,由进步学生创办了文艺刊物《新地》和《读书月刊》。《新地》还得到郭沫若先生的支持,他写信鼓励,并亲自题写了刊头。校园里还有其他一些文学社团,比如诗词研究会、三月文艺社等。西北师范学院附中也有一群热心诗歌写作的青年学生,据不完全统计,自1946年起,附中校园就有采频、力人等创办的“熹辉”文学社,柴璐、剑南等主办的“寰”文艺社,盾子、蓝林、舍人等创办的“荆莽”文艺社,波潮、周邨、尼亚等创办的“漠海”文艺社等。先后以壁报与读者见面的还有下列团体:“一家”“桥”“紫苑”“绿星”“透视”“新垦地”“北极星”(周邨主编)等。其中,最为活跃并且创作实绩比较明显的,是1948年1月下旬成立的西北师范学院附中“狼谷”诗社。
于赓虞先生
西迁兰州的西北师范学院师生为兰州文坛注入了新的活力。1944年秋,新月派诗人、西北大学文学院院长于赓虞转赴兰州,任西北师范学院英文系教授兼主任,应邀主编《和平日报》副刊《笔阵》。1942年3月15日,西北师范学院学生在《西北日报》创办了文艺副刊《黄涛》,至7月9日连续出版了6期。
从文艺副刊的面貌来看,诗歌是20世纪40年代兰州地区最为活跃的文学样式,不仅作品多,而且诗歌活动也比较频繁。《甘肃民国日报》副刊《生路》连续开辟了诗歌专页,《西北日报》副刊也编办过“绿洲诗页”,其他报纸的文艺副刊也出版过一定主题的诗歌特辑。在年轻诗人们的努力下,诗歌在西北腹地的甘肃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奠定了西北诗歌繁盛的基础。
检阅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西北师范学院的校园文学创作,芭林无疑是比较突出的一位,他也是那个年代甘肃文学创作群体中成绩凸显的一位。芭林,原名张祖训,字伊三,其他笔名还有柳风、沙苓、夏羊等,1922年10月生,甘肃定西人。1948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学院国文专修科。历任定西中学、陇西师范、定西师专教师。1941年,开始文学创作,在《人民文学》《诗刊》等报刊发表作品千余首(篇),出版诗集《三棵树》《唿哨的季风》《三棵草》,散文诗集《花串与火石》及《秋鹤晚蚕集》等,曾任定西地区文联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在校期间正值解放战争时期,写了数百首诗和一些散文,反映了争取自由民主、反对专制统治的思想感情,比较重要的有诗歌《燃烧的城》《森林在哗响》和《致战死者》《震响的夜》,以及散文《土屋夜记》《枣园》《放鹞》等。
焦菊隐先生
此外,还有野藜、王亚森、时明、司马逸风、胡扯、余秉成、舒凤跃、崔同书、鱼得渊、候宗周、王祥麟、陈彬等,都留下了值得纪念的作品。
黎锦熙先生
在教师中,也有一些兼搞文学创作的学者。如焦菊隐就创作了长篇小说《重庆小夜曲》,于赓虞有译作和诗文发表,黎锦熙虽然是语言学家,但他的散文《不可动而无效》也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在这些众多作品中,有两个明显的特点:首先是以战争为主题。
战争是20世纪40年代中国文学的主题,对因战争被迫内迁、流离失所、备受艰辛磨难的大学生来说,他们年轻的生命意识里有着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和反抗,在抗战初期,他们的诗歌负载着时代的激情,普遍充满着对于抗战的鼓动和光明的歌颂,洋溢着震撼人心的鼓舞力量和乐观兴奋的调子。最具代表的是1946年10月,张祖训在十里店写下了满怀激情的战斗诗篇《燃烧的城》。
城,燃烧起来的城——
有同一声音汇成的火,
有同一脚步奔驰的风,
有千万面手掌组成的旗,
有千万只怒眼点亮的灯……
城,燃烧起来的城——
是人民的血液在沸滚,(www.xing528.com)
是灼烫的心脏在跃动,
是时代列车驶过冰雪地带,
铿锵的铁轮在震地奔冲!
今天读这首诗,我们仍能够感受到诗歌强烈的时代气息,贯穿于字里行间的是诗人崇高的担当意识。
然而,当战争来时,生命仿佛被抛掷在一个陌生的时空之中,看到“熟悉的事物越来越远,生疏的景物一幕一幕地展现在面前,一切都仿佛是过眼云烟”。如姜宏夫的《战地的蔷薇》:
我爱我的祖国,
也爱芳苹
那我生涯中的第一度春天。
但在爱与生死同样重要的时候。
我宁舍去爱、而选择死!
爱人类,
就不愿吝惜自己的青春。
我愿意捐出我的活力,
拯救民族垂危底生命。
我愿意挥洒我的热血,
喂养正义底持久战争!
这首《战地的蔷薇》直接写出了“被阵雷惊醒了春梦”后,毅然奔赴疆场的觉醒。其次是感性与知性相结合,坚持文学的审美品味。
20世纪40年代,西北师范学院校园文学以诗歌成绩最为显著。师生们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和执着的新诗现代化的美学理想,他们受“五四”以来诗歌传统的影响,面对战争的疾风骤雨,在时代和历史的巨变中,确立了社会价值与自我价值相统一的诗歌理念。
《拓荒》是巴山青在1943年写于兰州的一首朗诵诗。诗人回顾了学校在北京的一段历史,又写了从北平迁到黄土高原的情景。家园被占领,师生被迫流亡,这本是让人心情沉痛的往事,但作者却写了参与建校的辛苦之后的乐观与自信,展现了对未来美好前景的热切期望。作者选取土地、种子、果子这样生动的意象,全诗洋溢着乐观的精神,“建立起家园,撒布了种子”,“在自由的土地上发芽、生长,在自由的土地上开花、结果,果子散到黄土高原”。诗人没有描写战争环境如何残酷,西迁旅程如何艰辛,而是着墨于自然风景的描写,以自身对环境的感受来抒情言志,有力地把控住了诗与现实的审美关系,表现出一种保持距离的综合审美。
从校园初建到20世纪40年代,西北师范学院一直处在战乱中,这个时段的校园文学一方面受到全国战争形势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在写作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的文学创作群体(主要是兰州校区成长起来的作者)。尽管它在影响力上不及西南联大和复旦大学,但由于它与西北已有的“边塞诗”传统的融合,使北师大内迁后成立的国立西北师范学院(今西北师范大学)成为一个独具特色,虽然长期被忽视,但仍然放射出异彩的诗歌重地。历史可以被遮蔽,但他们的诗作却不容被长久地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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