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自然哲学：无期望，无失望

【大义】

此卦下震上乾，讲出行。作者说，没有期望才最有利，但又说，如果违反正常，碰上意外，也要有所估计。比如六三说的“无妄（望）之災”，就是飞来横祸。我们的生活充满意外。占卜面对的是无数突发、偶然、意外、难料的事，这个概念很重要。它涉及占卜的心理问题，不限于出行。

大家都知道“无妄（望）之災”，却不知道“无妄（望）之福”。作者更多强调的，其实是“无妄（望）之福”。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所期待，不抱希望，心理最健康。虽然生活充满意外，但意外是生活常态。

【校读】

无妄　读“无望”。惠栋《周易述》：“妄读为望，言无所望也。”⁽¹⁾案：《说文解字·女部》：“妄，乱也。”非此所当。妄字必须读破，不能照字面理解，当胡作非为、轻举妄动一类意思。如当这类意思，用于六三、九五，显然讲不通。此卦，上博本作“亡忘”，马王堆本作“无孟”，双古堆本作“无亡”，皆通假字。《释文》：“马（马融）、郑（郑玄）、王肃皆云妄犹望，谓无所希望也。”才是最合适的读法。《史记·春申君列传》“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无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正义：“毋望，谓不望而忽至也。”也写成“毋望”。⁽²⁾《汉书·谷永传》“遭无妄之卦运”，应劭曰：“无妄者，无所望也。万物无所望于天，灾异之最大者也。”“无妄”亦见其他古书，如《管子·宙合》：“此言君之所出令无妄也，而无所不顺……此言臣之所任力无妄也，而无所不得……本乎无妄之治，运乎无方之事，应变不失之谓当。”《庄子·在宥》：“游者鞅掌，以观无妄。”《大戴礼·卫将军文子》：“贤人无妄，知贤则难。”这三个例子，读成“无望”也文通字顺。

其匪正有眚　“匪”读非，指违反正常，有意料之外的灾难。如六三的“无妄（望）之災”，就是这种眚。“正”，马王堆本同，上博本作“（復）”，双古堆本作“（征）”。

不耕获　不耕种，也能收获。

不菑畬　“菑畬”音zī yú，为农业史术语。上博本作“畜（畬）之（菑）”，马王堆本作“菑馀（畬）”。《尔雅·释地》：“田一岁曰菑，二岁曰新田，三岁曰畬。”古代休耕，三年要换田。古人把刚刚开垦一年的土地叫菑，两年的叫新，三年的叫畬。这里是说，不换田休耕，也能恢复地力，把荒田变成熟田。案：这两句话是顺承上爻，用稼穑之事打比方，进一步说明，没有期望，才有出行之利。

无妄之災　现在已成成语。这种“災”就是卦辞说的“匪（非）正有眚”。(www.xing528.com)

行人　路过此邑的人。

邑人　住在此邑的人。

可贞，无咎　这是呼应卦辞的“元亨，利贞”。

勿药有喜　这里的“喜”指病情好转，与瘥、瘉（同愈）、类似。王弼注：“‘无妄之疾’者災，勿治自复，非妄而药之则凶，故曰‘勿药有喜’。”下《损》卦六四、《兑》卦九四也有这种用法的“喜”。案：这种用法的喜字，古书也用悆、忬、豫、怪等字表达。悆与愉、愈、瘉通，也是既指病愈，也有喜义。《说文解字·心部》：“悆……《周书》曰：‘有疾不悆。’悆，喜也。”正是以喜释悆。其引文出自《书·金縢》，今本作“王有疾弗豫”。清华楚简《保训》、《金縢》，“悆”作“”。⁽³⁾

无妄行，有眚　即卦辞说的“匪（非）正有眚”。马王堆本作“无孟（望）之行，有省（眚）”，可见“行”字应连上读。

————————————————————

(1) 惠栋《周易述》，74页。

(2) 正义作“毋望”，略同马融、郑玄、王肃说。索隐：“《周易》有无妄卦，其义殊也。”盖取妄乱之训，故云殊也。

(3) 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上海：中西书局，2010年，下册，143、1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