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卦：周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自然哲学

【大义】

此卦下坎上坤，⁽¹⁾与军旅之事有关。兵者凶事，此卦三见“凶”字，两见“舆尸”。打仗是要死人的。

用兵是国之大事，自古就是最重要的占卜事项。《易经》讲用兵，见《师》、《履》、《同人》、《巽》。《泰》卦上六、《谦》卦六五、《谦》卦上六、《复》卦上六、《离》卦上九、《晋》卦上九也有所涉及。

【校读】

师　军队。古代军制，商代、西周以师为最高一级，东周以来以军为最高一级。师和军都源于驻屯之义。

师出以律，否臧，凶　见《左传》宣公十二年。古代出兵，要吹律定声，以五音十二律定吉凶祸福。参看《左传》襄公十八年引师旷语、《国语·周语下》引伶州鸠语、《周礼·春官·大师》“大师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郑玄注引《兵书》、《六韬·龙韬·五音》、《史记·律书》。惠栋说，“律”是六律之律。⁽²⁾王引之驳之，以为此是唐人之说，谓“律”是律令之律。⁽³⁾其实，《史记·律书》，据《太史公自序》，内容是讲兵事。他讲得很清楚，此书所谓律是律历之律。史公之意，律历之律是六律之律，而非法令之律甚明。可见此说实非始自唐人。相反，军中之法古称军法，未闻有称军律者。沈家本曾指出，律之本义，本指六律五声平均之法，法令之律反而是引申义。⁽⁴⁾“臧”，《国语·晋语五》：“夫师，郤子之师也，其事藏。”“藏”，应读臧。韦昭注：“藏，善也。”前面加“否”（音pǐ），则是不善。⁽⁵⁾

在师中吉，无咎　或读“在师中，吉无咎”，或读“在师中，吉，无咎”，意思差不太多，但若断为“在师，中吉，无咎”就大不一样。⁽⁶⁾“中吉”，见《讼》卦卦辞，是相对于“终凶”，用在这里不合适。

王三锡命　“锡”读赐。“三命”是三次册命，赐赏爵禄、车马、器服。三命是公侯之卿的待遇，参看《周礼》的《大宗伯》、《典命》和《礼记·王制》。《左传》多次提到“三命”，如僖公三十三年、成公二年、襄公十九年、襄公二十六年、昭公七年、十二年。

舆尸　上博本、马王堆本同。舆字从车舁声。舁即举之本字，象四手共举。舁加与（即牙字）为與，是对举之义；舁加手为举，是手抬之义；舁加同为興，是共举之义。这些字都和抬举之义有关。舆本指轿子（字亦作輂、梮），装在车上者是车舆（字同）。古称运送灵柩的车为“柩舆”，称抬运尸体入殓、入葬叫“举尸”。这里，“舆”是动词，指用车运载尸体，读为“举尸”亦通。案：二十八宿有舆鬼五星，中间一星叫积尸，所谓“舆鬼”，其实就是指舆尸。参看《睽》卦上九“载鬼一车”。

左次　指舍营于山之东南、水之西北。“左”是代表阳面。“次”，上博本作“”。⁽⁷⁾次与师音义俱近，指舍营。《孙子·行军》：“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兵阴阳家是以高为阳，以下为阴；左、前为阳，右、背为阴。讲究左边和前方视野开阔，右边和背后有高地为依托，即所谓“右背山陵，前左水泽”。此说见银雀山汉简《孙子兵法·地形二》（《孙子兵法》佚篇）。⁽⁸⁾王弼注：“行师之法，欲右背高，故左次之。”孔颖达疏：“‘行师之法，欲右背高’者，此兵法也。故《汉书》韩信曰：‘兵法欲右背山陵，前左水泽。’”即根据这类说法。崔憬注：“偏将军居左。左次，常备师也。”是据《老子》第三十一章，非此所当。

田有擒　是以在野外打猎捉到很多动物，比喻这次战斗颇有斩获。

利执言　西周金文，斩首叫“折首”，生擒叫“执讯”。“执言”可能是和“执讯”有关的“言”。“言”，疑指预言，即战前对斩获的预期。

弟子　对长子而言，指长子以外的群弟。(www.xing528.com)

大君　可能是“大人君子”之省。上博本作“大君子”，马王堆本、双古堆本作“大人君”。这个词又见《履》卦六三、《临》卦六五。

开国承家　“开”是避汉景帝讳，“国”是避汉高祖讳。上博本作“启邦承家”，“邦”是本来面貌。马王堆本、双古堆本作“启国承家”，只避汉高祖讳，不避汉景帝讳。

小人勿用　“小人”是身份低贱的人，有别于大人、君子。这个词在《易经》中一共出现过10次，皆用于爻辞，阴爻5次，阳爻5次。见于阴爻，都是利小人，不利大人、君子。见于阳爻，都是利大人、君子，不利小人。《易经》中的“用”多指可行，“勿用”多指不可行。这里的“小人勿用”，是说上面这种事不利小人，对小人不适用，小人做不来，与小人无关。此语又见《既济》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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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传》宣公十二年记知庄子之言，提到《周易》有之，在《师》之《临》，涉及此卦初六。

(2) 惠栋《周易述》，郑万耕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上册，26页。

(3) 王引之《经义述闻·周易上》“师出以律”条，收入阮元《清经解》，第六册，769页。

(4) 沈家本《历代刑法考》，邓经元、骈宇骞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二册，809-811页。

(5) 闻一多《周易义证类纂》，收入《闻一多全集》，北京：三联书店，1982年（据上海开明书店1948年版重印），第二册，39-40页。

(6) 如中华书局点校本的《周易本义》，廖名春就是这样断句。

(7) 关于这个字的正确隶定，请看李零《读上博楚简〈周易〉》，56页。

(8) 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银雀山汉墓竹简》〔壹〕，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33-34页。参看李零《兵以诈立——我读〈孙子〉》，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267-2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