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建天朝宫殿时倾“全国”所有,掠各地宝物于宫中,其他许多王府也尽藏其金。加之太平天国在南京苦心经营十载,所以世上一直盛传“洪逆之富金银如海,百货充盈”,天王府内有大量窖藏金银财宝。
湘军进入天京后立即洗劫全城,因为当时太平军守城口号是“弗留半片烂布与妖享用”,于是他们更加怀疑有更多财宝被事先窖藏在地下,转而掘地三尺四处寻宝,曾国藩还发布过“凡发掘贼馆窖金者,报官充公,违者治罪”的命令。直到辛亥革命以后,还有军阀挖空心思要掘太平天国窖金发财。
曾氏兄弟对太平天国金库曾经深信不疑,破城之前还考虑到如何处理“贼赃”问题。曾国藩指示曾九:“城破之日,查封贼库,所得财物,多则进奉户部,少则留充军饷,酌济难民。”上元(南京)人孙文川所著《淞沪随笔》称“城中四伪王府以及地窖,均已搜掘净尽”,而曾国藩在向同治帝奏报中断然否认天王府窖金之事,称除两方伪玉玺和一方金印外别无所获,“伪宫贼馆,一炬成灰,并无所谓赋库者,然克复老巢而全无货物,实出微臣意计之外,亦为从来罕见之事”。朝廷派人暗查南京城里金银财货的下落,自始至终也未查出任何名目,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湘军平定粤匪战图》描绘曾国荃率领湘军轰塌天京城墙二十余丈,继而蜂涌而入,天京陷落的场景
《湘军平定粤匪战图》描绘湘军攻入太平天国天王府,大肆抢掠焚烧,屠杀太平天国官员与宫女
率湘军历时二年半之久攻克南京的九帅曾国荃
《官场现形记》的作者李伯元(宝嘉)所著《南亭笔记》(1919年上海大东书局石印出版)描述道:曾忠襄为文正公介弟,攻金陵既破,搜遗敌,入天王府。见殿上悬圆灯四,大于五石瓠。黑柱内撑如儿臂,而以红纱饰其外。某提督在旁诧曰:“此元时宝物也!”盖以风磨铜鼓铸而成,后遂为忠襄所得……闻忠襄于此中获资数千万,盖无论何处皆窖藏所在也。除报效若干外,其余悉辇于家……忠襄既破南京,于天王府获东珠一挂,大如指顶,圆若弹丸,数之得百余颗,诚稀世之宝也。忠襄配以背云之类,改作朝珠,每出熠耀有光,夺人之目。忠襄病笃,忽发哮喘之症,医者谓宜用珠粉。仓卒间,乃脱其一,碎而进之,闻者咸称可惜。又获一翡翠西瓜,大于栲栳,裂一缝,黑斑如子,红质如瓤,朗润鲜明,殆无其匹。识者曰:“此圆明园之物”。
湘军入城后军纪败坏,杀人如麻,以致湘军统帅曾国荃发出告示,颁布条令禁止兵勇继续胡作非为
曾国藩撰写修治攻破天京的城墙缺口碑文
另据其他记载,曾国荃自领军以来,“每克一名城,奏一凯歌,必请假回家一次,颇以求田问舍自晦。此次攻下天京,获赃尤巨”。1866年5月19日《上海新报》称,“宫保曾中堂之太夫人,于三月初由金陵回籍,护送船只约二百数十号。”同行人如此众多,有人怀疑此番回湘是护送窖金或其他重要物品,于是乎曾国荃私吞太平天国圣库之财的“老饕”绰号在坊间越传越广。
太平天国天朝宫殿石鼓
1944年11月,毛泽东写给郭沫若的信件手迹,信中总结了太平天国起义失败的原因:小胜即骄傲,大胜更骄傲,一次又一次吃亏,如何避免这种毛病,实在值得注意
其实天京事变后太平天国军事形势一落千丈,不满情绪也在天京城中渐渐蔓延,逃亡现象层出不穷。究其原因,除了天国大势江河日下外,更认为名为公有的“圣库”实乃“荡我家资,离我骨肉,财产为之一空”的大恶。太平天国后期,圣库更是名存实亡。“昔年虽有圣库之名,实系洪秀全之私藏,并非伪都之公帑”,亦即圣库已由“公帑”变成“私藏”,且由洪秀全嫡系掌管。镇守苏、浙、皖各郡县的诸王与佐将纷纷效仿,在“一切杀妖取城所得金宝绸帛物等项”中,仅向“圣库”缴纳谷物牛羊等食物,而将银钱衣物等据为己有,于是这些地区的“圣库”也成了镇守诸王、佐将的私库。
清廷绘制的湘军占领天京图
清平定太平天国战图(www.xing528.com)
忠王李秀成被俘后,曾国藩派幕僚讯问,其中有一条问:“城中窖内金银能指出数处否?”李秀成答曰:“国库无存艮银米”“家内无存金艮银”,并供称他甚至拿出自家粮食救济难民,部队缺乏给养,只好又变卖家中女眷的首饰。1860年李秀成离京西征前,曾邀集合朝文武会议,劝大家“凡有金银,概行要多买米粮,切勿存留银两,买粮为首”。事实上,李秀成自己主持苏福省,除了向天京“圣库”解运银粮外,手中也掌握着大笔资财。1863年苏州告急,天王和朝臣迫他捐助饷银十万两,他一次便缴出了七万两饷银。
金龙殿宝座两侧为太平天国山水壁画复制品,图系南京堂子街108号壁画原作——江山亭立图
太平天国金华侍王府壁画——夏季捕鱼图
《能静居日记》对清军攻占天京时烧杀掳掠之暴行及李秀成被俘等事记叙颇详,有较高历史参考价值
曾国荃攻陷天京后,太平天国天王府遗物紫檀木座椅被湘军部将鲍超抢回四川奉节老家。1935年国民革命军第24师旅军官购买此座椅作为寿礼送给刘文辉,现珍藏于四川大邑刘氏庄园博物馆
由此有部分史学家判断曾国荃“于此中获资数千万”可能系凭空想象之数,故《清史稿》称“国荃功高多谤”。有学者认为“《南亭笔记》暴露李伯元的历史知识极端贫乏”,更有人认定“其撰《南亭笔记》带有作小说的态度写作,失实太多”,将该书定为“史料失真的笔记的典型”。
太平天国天王府遗物紫檀木座椅
《曾国荃全集》的整理者梁小进曾指出,近百种晚清至民初笔记史料中,在李伯元之前均未发现有关曾国荃大量侵吞太平天国财物和金银之事的记载,《南亭笔记》系首家记录其私吞财宝的,但文中并未交代所闻依据。与之相佐证的还有赵烈文所见。赵烈文是曾国藩事业高峰时期的核心幕宾,深受曾氏倚重,二人几乎无话不谈。赵烈文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写日记的习惯,许多历史秘事在其笔端得以留存下来。他被曾国藩派往金陵大营,作为攻陷天京前后的见证者,其著《能静居日记》史料可信度极高。日记中他毫无忌讳与隐瞒地记录湘军杀人情况:“沿街死尸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满二三岁者亦斫戮以为戏,匍匐道上。妇女四十岁以下者一人俱无,老者无不负伤,或十余刀,数十刀”,却始终找不到关于曾国荃私吞太平天国金库财物的记载,在日记却有几处为其说话。如同治六年六月十七日写道:“涤帅邀至客座久谭,言及沅帅收城时事,帅云:‘本地人尚知感激,非若各营官统领猎取无厌,岂非完全美事。’余云:‘沅帅已实无所沾,但前后左右无一人对得住沅帅耳。’”同年七月二十日又云:“沅帅坐左右之人累之耳!其实,子女玉帛,无所与也。”
曾国荃战后亦未现发财暴富之相,反而多次在家信中流露出诸多窘况:“弟向未留剩活钱而用度日繁,亦渐有涸竭之意。”“住乡应酬亦大,明春有权住省城之意,借以省款客酒饭轿钱。”光绪元年(1875年)七月十七日他写信告诉曾纪泽:“余用度撙节,大约今年可剩万五千两完账。借账完账,以无利之账清有利之账,以可久欠之账完宜亟完之账。”巨大的家庭财政“赤字”需要“借账完账”,从曾国荃倔强勇为、喜利好功的一贯做派来看,此绝非是故作姿态、掩人耳目之举,也完全不像因“暴敛横财”而“获资数千万”之人所为。
或许状况的确如此,太平天国后期以洪秀全为首的太平军诸王享乐奢靡,早已府库殆尽,坐吃山空;加之天京城内军民日用消耗、武器粮饷、雇佣工资等费资巨大,在被清军围困多年的形势下已是捉襟见肘,日薄西山。
对于曾国荃是否私吞窖金,至今仍众说纷纭。据《金陵兵事汇略》称是太平军纵火焚烧了天王府:“伪忠王传令群贼将天王府及各伪王府同时举火,伪宫殿火药冲霄……街巷要道,贼均延烧,塞断官兵”,但更多史料称是湘军为掩盖掠夺真相,一把大火数夜不熄,将恢宏雄伟的天朝宫殿化为灰烬。何绍基后来有诗云:十年壮丽天王府,化作荒庄野鸽飞。
金龙殿复原藻井、洪秀全天王帽额与太平天国时期高级官员穿着的绣龙马褂
天王府石刻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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