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文的叙述可知,人类早期,即远古蒙昧时期,人类艺术的发生主要是出于现实物质生活的需要,那时的艺术是一种物质性的实用性的艺术。此期人类的各种精神生活因素还处在萌芽状态和原始混合状态,精神生产还没有与物质生产相分离和独立出来。只有在社会出现阶级分化和社会分工的萌芽,人们的精神生活开始丰富、复杂起来,直至阶级社会确立,奴隶制国家诞生,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开始出现明确分工的时候,从属和服务于精神生产领域的艺术才会出现。但从功能上讲,仍带有实用性目的。夏、商、周三代艺术,就是这种精神性的实用性的艺术。
如果我们认同《礼记·礼器》所说:“三代之礼一也,民共由之。”那么我们就可以把三代艺术概括为礼乐艺术。周公“制礼作乐”,使三代礼乐艺术在西周发展到了极致。三代礼乐艺术是以青铜艺术和乐舞艺术为代表的。已知乐舞艺术是歌、舞、乐结合为一的艺术样式,而乐的主体是指青铜乐器营造的宫廷金石之乐或钟磬之乐,则三代礼乐艺术最主要和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形式就应该是乐舞艺术了。
自夏代开始进入奴隶制社会后,奴隶主贵族为了享受作乐,就在宫廷里大批收养乐奴和专职的宫廷乐师。乐器的品种不断增多,乐器的制作也日趋完善。音乐活动的规模大大超过了氏族社会时期。《吕氏春秋·侈乐》记:“夏桀、殷纣作为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巨为美,以众为观;俶诡殊瑰,耳所未尝闻,目所未尝见,务以相过,不用度量。”《管子·轻重甲》也说:“昔者桀之时,女乐三万人,端噪晨乐闻于三衢,是不服文绣衣裳者。”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对自然的控制能力的提高,人们对于自然灾害所作斗争的胜利或在战争中所取得的胜利,已常常被作为奴隶主阶级统治者的功劳。宫廷音乐中占主要地位的乐舞活动,出现了一些新的因素和内容,对于图腾或超自然力量的歌颂转向了对奴隶主统治者的歌颂。这也曲折地反映了当时私有制发展和统治者获得绝对统治权的社会现实。
夏朝继承原始乐舞的传统,歌颂开国之君的乐舞《大夏》,是颂扬大禹治水、“以昭其功”之作。《吕氏春秋·古乐》记述了它的产生:“禹立,勤劳天下,日夜不懈,通大川、决壅塞、凿龙门、降通漻水以导河,疏三江五湖,注之东海,以利黔首。于是命皋陶作为《夏龠》九成,以昭其功。”传说皋陶是舜、禹两代掌管刑法的重臣,此又可知他精通乐舞编创。《夏龠》原名《大夏》,因舞者手持管乐器“龠”起舞,所以又叫《夏龠》。此乐舞与远古圣王黄帝之乐《云门》(《承云》)已明显不同。“黄帝以云纪”,《云门》“效八风之音”,表现黄帝族对云代表的自然力的描摹和崇拜。而《夏龠》是禹首领命人制作,用以歌颂自己功德的。这是将征服洪水、战胜自然的巨大努力与功绩视作个人行为,全部集中到禹一人身上。从《礼记·明堂位》所记“皮弁素,裼而舞《大夏》”可知,此乐舞在周代演出时,舞者共六十四人,分八列八行,头戴皮帽,上身裸露,下穿白裙,其原始舞风颇浓,且作为“周乐”一直保存至春秋。据《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公元前544年,吴公子季札使鲁,看到鲁国表演的《大夏》后由衷赞叹:“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www.xing528.com)
上文所述夏朝纵情乐舞享乐,大肆挥霍,是从禹之子夏启夺位之后开始的。禹死,本应推举东夷之益接任,但夏启恃其父治水之功,夺取益之位。据《孟子·万章上》说,当时亲启的势力集团“不讴歌益而讴歌启”。乐歌讴歌不仅为权势者歌功颂德,还为争权夺利制造舆论。启待权力巩固后,便纵情追求乐舞享乐。《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开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此大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按:开即启,招即韶,《九招》亦即《九韶》。“九”与“大”,古人有时用意相同,故《九韶》又有《大招》《九辩》《九代》《箫韶》《韶箾》等诸多异名。箾即箫,也是原始形制的编管乐器排箫。《韶箾》亦即《箫韶》,得名同于《夏龠》,源于该乐舞以排箫为主要伴奏乐器。而《九辩》和《九代》,应是舞蹈部分的专名。又前引《尚书·益稷》所载,传说《九韶》是舜时乐官夔所作;《吕氏春秋·古乐》载,传说原名《九招》(后名《韶虞》)是帝喾时咸黑所作的声歌,虞舜时经质又修改过。《山海经·海外西经》又传,启从天上得该“仙乐”后,则“乘两龙,云盖三层。左手操翳,右手操佩玉璜”参与。可见韶乐传说覆盖有层层神秘帷幕,其真实内核应是启假托上天意旨,将庄严优美的原始祀神乐舞独占,既用来加强神权统治,巩固自己的王位,又满足于自己的享乐需求。后世《楚辞·离骚》亦云:“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乐舞的祭祀性质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向娱乐、享受方面的转变。
前引《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公子季札聘鲁观乐,其中也有《韶箾》。季札叹为观止,评价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唯)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矣)。”《论语·八佾》记孔子将《韶乐》与《武乐》相比较之,赞叹曰:“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又《论语·卫灵公》记:孔子认为,治理国家就要“行夏之时,乘殷之輅,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更有《论语·述而》记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可见《韶》乐已是当时乐舞的巅峰之作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