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卦是《易经》的第四十二卦,在损卦之后。损卦是减少,而益卦是增加,损卦和益卦刚好构成反卦,山泽损的卦象颠倒之后就变成了风雷益的卦象。损卦主要讲如何减损自己,而益卦主要讲如何增加别人。损卦和益卦要结合起来看,实际上它们表达的意思都是减损自己、增加别人。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益卦,有利于继续前往,渡过大河大川。只要是增益别人,肯定是非常有利的。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益,损上益下”,益卦通过减损上面来增加下面。这是什么意思呢?结合损卦来看就清楚了,损卦与益卦刚好相反,是“损下益上”。如果从卦变的角度来看,损卦是从泰卦变来的,而益卦是从否卦变来的。否卦是天地否,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减少上卦的九四爻,它就变成了阴爻,然后增益到下卦坤卦的初六爻,它就变成了阳爻,这就构成了风雷益卦。如果从卦意的角度来看,上卦代表君主、统治者、领导者、管理者,下卦代表百姓、群众、被领导者、被管理者,所以“损上益下”表明上级、领导者、管理者、君主要主动减少自己并增加下面的利益。“民说无疆”,这样下面就会有无边无际的喜悦,“说”通“悦”,“无疆”就是无边无际。怎么看出“无疆”呢?益卦的第二、第三、第四爻构成了一个互卦——坤卦,坤卦就是无边无际的,叫坤厚无疆。
“自上下下,其道大光”,两个“下”字连用,前一个“下”是动词,下来;后一个“下”是名词,下面的、下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从上面把自己的利益布施给下面,这样的品行、道义是大光明的,是了不起的做法。“道”指“凡益之道”。
“利有攸往,中正有庆”,这是解释卦辞“利有攸往”的。为什么有利于继续前往呢?因为守中道、正道,主要指第二爻和第五爻,第二爻是阴爻居阴位,第五爻是阳爻居阳位,这两个爻都中正,能守住中正之道,所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九五爻不断减损自己来增加六二爻,也就是上面的减少了去增加下面的,这样终究是喜庆的。“利涉大川,木道乃行”,为什么有利于渡过大河大川?“木道”可以理解为船,因为船是用木头做的,乘着这条船就可以渡过大河大川。船指益卦的上卦巽卦,巽卦可以代表风、木、船,上面的君主一心想着下面的百姓,把自己的利益减少来使百姓受益,这样百姓就好比一条船,会承载着君主渡过大河大川,也就是说会受到百姓的拥戴。益卦上面的风(巽卦)在五行中属阴木,下面的雷(震卦)在五行中属阳木,所以说“木道乃行”。
“益动而巽”,“动”是前进,指震卦;“巽”是谦逊的,指巽卦。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不断加强道德修养,而且又要很谦虚,这样就能“日进无疆”,品德、品行每天都在进步,而且进步得无边无际。这里又说“无疆”,也是指那个互卦——坤卦,像大地一样无边无际。“天施地生,其益无方”,上天是施与的,大地是化生万物的,天和地都是在增益别人,而且“无方”。“无方”和“无疆”是一个意思,就是没有边际。
“凡益之道,与时偕行”,益卦的增益之道是与时偕行的。前面损卦的《彖传》说“损益盈虚,与时偕行”,跟这句话的意思一样,也就是说这种减损自己增益别人的行为,是与时令、时机、时间、时位永存在一起的,广大无限、无穷无尽。为什么呢?因为这种行为是天地万物、天地时空本来就应该有的行为。“损有余而补不足”是符合天道的,天道是永恒的,天地之道是无边无际的。“益”还有利益的意思,只要同心协力,彼此之间就能增加各自的利益,所以益卦的“益”除了有增加别人的意思,还有利益、效益的意思。这八个字说明不同的人和集体可以与时俱进地增加彼此的共同利益,这样就能和谐共生、互赢、互助。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象传》是从这个卦的形象上来看,“风雷益”,又刮风又打雷,打雷、刮风这两种情景是互相增益的,能相得益彰,所以气势非常大,构成了益卦。“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君子看到善言善行的人就虚心向他学习,而看到自己有过错就马上改正。“见善则迁”“见贤思齐”都是一种增益,增加自己的善德善行。“有过则改”是一种减损,改正自己的缺点,当然“见善则迁”和“有过则改”是互动的关系,这样才能成为君子。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初九,利用为大作”,初九爻刚刚开始是有利于做大事的。做什么样的大事呢?增益别人、大众,也就是为人民谋福祉、为人民服务,所以“元吉,无咎”,一开始就吉祥,没有灾祸。
《象传》的解释与爻辞的解释好像是相反的,《象传》说初九爻刚刚开始,不能胜任大事,其实这是没错的。但是由于益卦是“损上益下”,下卦都是受益方,初九爻得到了六四爻的资助,所以能担当大事。此外,自己还要去补益,也就是给大众增加福利、福祉,不能占为己有,这样就会吉。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这条爻辞和前面我们讲过的损卦的六五爻的爻辞差不多,说的是有人送来了价值二十贝的龟,不能去拒绝,永远保持正道就会吉祥。损卦是在六五爻提到“十朋之龟”,而益卦是在六二爻提到的,都是阴爻处在中位时,一个是上卦的中间,一个是下卦的中间,这说明走中道能获得大的效益——二十贝的龟。下卦是受益方,收到大的灵龟,但不能据为己有,要把灵龟献给上帝、天帝,这两个词早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里就有了。上帝就是天帝,就是献给老天,老天就会降福,就会获得吉祥。
“自外来也”,从外卦(上面)获取的、得到的。“外”指九五爻,也就是君主、君王赏赐的,所以六二爻得到灵龟后,照样要回报给上帝。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www.xing528.com)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三爻还在下卦,是下卦震卦最高的一爻,所以还是受益方。“益之用凶事”,自己受益之后,就要去处理凶险的事情。因为六三爻是下卦到头了,比较凶险,所以要赶紧处理,怎么处理呢?就是“有孚中行”,要内心虔诚地把自己得到的奉献出来,按照中道来行事。因为六三爻不居中,而且不正,所以我们要走正道。具体做法是什么呢?这里打了一个比喻——“告公用圭”:获得了玉圭,就要去告诉王公。一般人得到珍宝后会私藏起来自己受益,这种做法是不行的,会更加凶险,所以要告知别人——王公、大王。告知别人的意思就是要献出去,这样才能逢凶化吉。
自己受益后要去处理凶险的事情,这是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符合道义的事情。这告诉我们自己受益后要懂得内心虔诚、恭敬地付出,学会分享,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应有的美德,也是企业家成功的秘诀。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
六四爻要按中道来行事,去告诉王公,为了大众的利益,君主要听从迁移国都的建议。六四爻不在中位,所以更要走在中道上,要公正地去处理事情,并且要告诉王公(君主、领导者)迁移国都。就现在而言,要迁移国都是非常困难、重大的事情,但在古代不是这样,为了趋利避害经常迁移国都。六四爻已经到了上卦,上卦主要是减损自己,这里表示君主为了老百姓的利益去迁都,去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情,哪怕迁都再困难,也要去做。
告诉王公听从老百姓的声音,这样就能增加、增益心志。这是告诉我们去做迁都这样重大的事情,看起来有点劳民伤财,实际上是增加了自己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自己爱民的志向反而得到增益了。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这里连续说了两个“有孚”,都是诚心诚意的意思,但施惠、增益的对象不同。第一个“有孚”是施惠天下老百姓,诚心诚意地使天下老百姓受益;第二个“有孚”是诚心诚意施惠天下老百姓后,最后回报了“我”的恩德,所以是使“我”受益的。两个“有孚”是因果关系,只有诚心诚意施惠天下人,天下人才会来报答;也可以说是因为“我”诚心诚意施惠天下人,所以“我”才受到天下人的回报。
九五爻又中又正,且居于最尊贵的位置,是君主、最高领导者,这是教最高领导者该怎么做。益卦上卦以减损为主,所以这里首先要减损自己,然后去补益别人,最后自己反而受益。当然,这样做的关键是“孚”,“孚”就是虔诚、诚心诚意,也就是说你诚心诚意去帮助、补益别人,使别人受到福祉,一定不要想自己的回报,诚心诚意地付出了,回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要为了回报而去付出,所以先是“有孚惠心”,然后才是“有孚惠我德”。
“有孚惠心”是不要问结果。“有孚惠我德”是大得民心。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象》曰: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
最后一爻为什么凶险呢?因为没有人来助益、增益,反而有人来攻击,导致心志不够坚定,就会凶险。我们可以对比来看,益卦最上面一爻是凶,而损卦最上面一爻是吉,它们的区别在哪里呢?损卦是损己益人,所以是吉的;而这里的益卦是损人益己,所以不会受到别人的增益,反而会受到攻击。
益卦的上卦不是要增益别人吗?怎么到上九爻反而是增益自己呢?“立心勿恒”,因为心志不够恒定。为什么说心志不够恒定呢?因为益卦上卦是巽卦,巽卦有个意思是总像风一样善动,巽卦有一个基本卦义——“入也”,就是往自己这边进入,进入自己的口袋,所以巽卦一开始两根爻是不错的,一直要去补益别人,但是这种做法没有坚持到底,变得损人利己,就遭到了别人的攻击,就凶险了。
“偏辞”,言辞太片面了,片面地追求自己的利益,所以遭到别人的攻击。“或击之,自外来也”,有人会攻击他,这个人是什么人呢?是从外面来的人。这个人其实就是被减损了利益的人,所以这个人肯定会来报复上九爻。
益卦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想受益必须先减损;反之,如果一味求益一定会受损,所以损卦和益卦要结合起来看。孔子在读到损卦和益卦时,发出“自损者益,自益者缺”的感慨,就是自己减少自己的人会受益,自己求利益的人反而会有缺失。《淮南子》也说:“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与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益卦、损卦这两个卦大概是做王、做领导的最大的事情。损卦和益卦直接涉及利和害,就像做事情,去做有利的事情,结果反而有害;去做那些不利的事情,结果反而会变得有利。所以,祸福相依、利害相反,这就是损益之道。三国时期魏国的王弼就说过:“益之为用,施未足也;满而益之,害之道也。”也就是说要在不足的地方去增加它,如果已经盈满了还要去增益它,肯定是有害的。
所以益卦告诉我们不要想着自己获益,而是要使别人获益,这样自己反而会受益。益卦还告诉我们增益之道必须要识时,与时偕行,不可以胡乱地、不合时机地去增益,因为这样会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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