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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震惊!《现代学林点将录》点燃童书业!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自顾颉刚祭出古史辨的大旗,争议虽多,而响应不绝,先后入其门下者难以数计;其中童氏学力既深,成绩亦多,且不离疑古宗旨,堪称顾氏最忠实的传人。拟之为地幽星病大虫,正相宜也。[2]参黄永年《记童书业先生》,《树新义室笔谈》,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童教英《童书业》,《山东现代著名社会科学家传》第一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4]《致顾颉刚、辛树帜信·丕绳论周官及左传解经语之时代》,《童书业史籍考证论集

令人震惊!《现代学林点将录》点燃童书业!

童书业(1908—1968),字丕绳,号庸安,别名童疑;原籍浙江鄞县,生于安徽芜湖

顾颉刚祭出古史辨的大旗,争议虽多,而响应不绝,先后入其门下者难以数计;其中童氏学力既深,成绩亦多,且不离疑古宗旨,堪称顾氏最忠实的传人。钱穆回忆四十年代时,顾“尝告余,得名之快速,实因年代早,学术新风气初开,乃以枵腹,骤享盛名。乃历举其及门弟子数人,曰:如某如某,其所造已远超于我,然终不能如我当年之受人重视。我心内怍,何可言宣”。[1]顾氏心目中“远超于我”者,自必有童氏其人,可断言也。

童氏自幼多病,祖父又为前清遗老,故长期在家接受旧式教育,熟读经史;藉其超凡的记忆力,于先秦古籍多能背诵如流。二十岁以后接触顾颉刚著作,乃师其法以治史,功力与方法遂能相得益彰。1935年,顾请他赴京作研究助理,承担燕大、北大及禹贡学会多项工作;因他没有任何学历,开始仅赖顾氏供其食宿,并由个人支付薪酬。[2]

此后至抗战两年间,是他古史研究的勃发期,除自撰论文外,尝与顾氏合著《禅让传说起于墨家考》、《墨子姓氏辨》、《夏史三论》、《鲧禹的传说》诸篇,最引人瞩目。另代顾氏编写春秋史讲义,至抗战期间改订为专著《春秋史》,至今仍系春秋之际最佳的断代史。此外,又多有上古地理的论著,为古史学的羽翼。

清人崔述的《考信录》系列,为古史辨派的重要渊源之一;惟崔著止于西周,故童氏当时欲续作《春秋考信录》,与《春秋史》相辅而行。惜战时生活流离,资料零散,而终未成书。[3]至晚年始重理旧业,完成《春秋左传考证》、《春秋左传札记》两种,一繁一简,以后合并为《春秋左传研究》刊行。此著以《左传》史料为纲,而贯通坟典,题目实涵盖上古及西周、春秋时代,为平生考史心得的总结,似可视为《春秋考信录》的替代品;惟在学问上已由博返约,在精力上亦难及盛年,故其论证方式不务周详,但求扼要耳。

童氏以追随顾颉刚起家,其治学以古史始,亦以古史终,看似纯然笼罩于其师的身影之下。然其壮年时代,精力旁移,实际上长期脱离上古史领域。他后来对顾表示:“生过去著述上最大之成绩,实为绘画史之考证,古史之著述不过补订我师之学说而已。”[4]扬此抑彼,虽嫌夸大,亦事出有因。

他早年学画,至三十年代复以疑古方法考辨美术史,如早期的《中国山水画南北分宗说辨伪》及《新考》,颇能廓清中国画史上南北宗起源的陈说;[5]四十年代在上海博物馆工作,近水得月,更广泛涉猎瓷器史、器物史、服饰史领域;五十年代后顺应潮流,复超出考证学范围,从事历史分期、社会形态乃至经济史的探讨;随后因应教学需要,又研治先秦诸子思想。

除春秋史诸作以外,其一生论著尚多,近时由后人分别汇集为《史籍考证论集》(二册)、《历史地理论集》、《绘画史论集》(二册)、《瓷器史论集》、《古代社会论集》,另有专著《中国手工业商业发展史》、《先秦七子思想研究》,范围既广泛,论述亦能深入,前三种考而后信,尤能体现其论学的精义。

中共建政初期,举国批判胡适派,唾弃考证学,作为胡适嫡系的古史辨派,亦受池鱼之殃;当是时,童氏乃撰《“古史辨派”的阶级本质》等多篇文字,对顾师反戈一击,“给予无情之打击”。[6]而顾私下则以为童氏“非存心谤我,乃在思想改造阶段中,非如此不足以表示其忏悔,犹之昔日以附我为敲门砖也”,又指“此是渠等应付思想改造时之自我批判耳,以彼辈与《古史辨》之关系太深,故不得不作过情之打击”。[7]

按:在童氏批顾以前,顾本人已有《从我自己看胡适》之作,对胡师作政治讨伐;故童之批顾,亦犹顾之批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皆以形势逼人耳。责人不如责己,又何怨?而对于顾的攻讦,当时海外的胡适表示顾“是我的老朋友”,“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自由意志,我还忍心责备他们吗?”[8]则胡、顾于其弟子皆能作“了解之同情”,可谓善为师表者矣。

童氏早年有神经质倾向,后发展为强迫性精神病强迫观念症),[9]至五六十年代政治肃杀、运动剧烈,更是杯弓蛇影,事事可畏,乃至无中生有,诬人诬己。如肃反时他向所在的山东大学校方递交《请求书》云:“我现在坦白承认,我是反革命分子。因为我的行为的客观效果,已经构成反革命罪行。”更写出长达万言的《童书业供状》交代:大陆隐藏有一个以研究历史、地理为名的反革命集团,实受美国情报局指挥,以顾颉刚为最高首脑,杨宽、王仲荦、林志纯为各地代理人,他与赵俪生皆系成员,云云。[10]呓语连篇,岂非革命时代之《狂人日记》乎?拟之为地幽星病大虫,正相宜也。

诗曰:学林争说禹为虫,疑古传人属此公。无处可逃党天下,可怜心事鸟惊弓。(www.xing528.com)

注 释:

[1]《师友杂忆》,三联书店1998年版,页241。按:顾颉刚1965年在病中致童氏函云:“承告五事,具见爬梳抉剔史料之功力,无任钦服。有您这般的功夫和识力,经与子打通,春秋史与战国史打通,发见前人所想象不到的问题。真是出人意外,入人意中。将来您的《春秋左传考证》成书,将发出永久的光辉。……倘使病不能愈,真当衔恨入地。平生积稿,只有赖诸位至交为作整理。你为最知我者,所负之责任亦最重也。”(据王学典、孙延杰《顾颉刚和他的弟子们》引,山东画报出版社2000年版,页283-284)老师称许学生,竟有如学生称许老师,最可见顾对童氏的赏识;而称童为“最知我者”,亦等于视其为传衣钵者也。后来更称童著《左传考证》“以他的最强的记忆力和最高的理解力,结合清代的考据资料与现代的历史唯物主义,用能自创新格成此伟著,超轶前人,为二十世纪的一部名著”(顾颉刚1973年致童教英函,据童教英《从炼狱中升华:我的父亲童书业》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页298-299),亦推许备至。

[2]参黄永年《记童书业先生》,《树新义室笔谈》,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童教英《童书业》,《山东现代著名社会科学家传》第一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3]《春秋史》第一章“西周史略”今存考证性的附注,尚可窥见《春秋考信录》的体例与作风。而晚年另编录有《春秋史料集》,惜未及完成,既无分类,亦少释证,则非《考信录》之体。

[4]《致顾颉刚、辛树帜信·丕绳论周官及左传解经语之时代》,《童书业史籍考证论集》下册,中华书局2005年版。

[5]黄永年谓:“使我惊奇的是童先生对山水画南北分宗说的否定,这完全粉碎了我原先的山水画史概念,对我思想震动之大,不亚于读《古史辨》。”(《记童书业先生》)足见其突破性。按:南北宗问题为中国绘画史上的绝大公案,有关讨论可参张连、古原宏伸编《文人画与南北宗论文汇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89年版)。

[6]此顾颉刚1952年3月12日日记语(顾潮《顾颉刚年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页346)

[7]顾颉刚复于鹤年、王树民函(据《顾颉刚和他的弟子们》引,页245-246)。按:童氏在交代材料中检举顾氏又谓:“顾颉刚,旧胡适派,是我的先生。解放后在上海时,我去看过他几次,一九五三年返沪,又曾去看过他。他到北京后,我前两次到北京,都去看过他。他请我吃过好几次饭……据说他请我吃好几次饭,是怕我再批判他。”(据《顾颉刚和他的弟子们》引,页271-272)可知两人交往不断。以后童先于顾而逝,其遗著《春秋左传考证》及《札记》承顾的推荐方得出版,则顾待其弟子亦仁至义尽矣。

[8]胡颂平《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0年校订版,第六册页2229。

[9]杨宽指四十年代时,童氏“害怕别人窜改他已发表的文章和未发表的文稿,必须把这些文章、文稿用几层纸包封好,要我在上面签字和盖章,他才放心。……他临睡前还要用绳子把脚绑在床上,说是为了防止自己夜间从梦中起来做坏事”(《历史激流:杨宽自传》,台湾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版,页173-174)。又,童因病结识精神病专家粟宗华,并钻研心理学及精神病学,曾托名出版《精神病与心理卫生》一书。然能医人而终不能自医,亦可哀也。按:王元化五十年代因胡风案受审查后,患心因性精神病(参胡晓明《跨过的岁月——王元化画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页89;桂碧清口述《姐姐眼里的王元化》,《南方周末》2009年5月14日)。

[10]《顾颉刚和他的弟子们》,页269;赵俪生《一个绝顶聪明但被扭曲了的人——为童书业逝世二十周年而作》,《篱槿堂自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另参童教英《从炼狱中升华:我的父亲童书业》,页207、页274-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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