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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英星天目彭玘沈曾植,现代学林点将录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晚近葛兆光有《世间原未有斯人——沈曾植与学术史的遗忘》一文,钩沉佚史而不无煽情,似亦颇能挽其声价。注释:[1]园田一龟《新中国人物志》,据王森然《沈曾植先生评传》引,《近代二十家评传》。[4]《海日楼诗跋》,《沈曾植集校注》上册,中华书局2001年版。[5]《沈寐叟年谱》附;参《沈曾植年谱长编》所附沈著目录。

地英星天目彭玘沈曾植,现代学林点将录

沈曾植(1850—1922),字子培,号乙盦(庵)、寐叟,室名海日楼;浙江嘉兴人。

电影界有所谓小资导演者,虽作品晦涩、票房低迷而能获国际声誉;若求之于近世学林,则似有二人约略近之:一为革命派的黄侃,一为遗老派的沈曾植。

光绪年间,沈氏官刑部凡十八年,复外派江西广信、南昌任知府,至安徽布政使兼护理巡抚任上,以得罪权贵而辞官;未久辛亥革命发生,一朝典章制度付诸流水,他遂“以前清遗老之资格,为上海复辟之领袖”。[1]

中国传统形态的士大夫,大抵亦官亦学,风雅不坠;故入民国初年,遗老群体在政治上虽退居边缘,在文化上仍不失声望,不复达官,仍为名士。沈氏处身“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声通中外,尤为遗老派名流的典型。王国维在祝寿时恭维他“少年固已尽通国初及乾嘉诸家之说,中年治辽金元三史,治四裔地理,又为道咸以降之学……其于人心世道之汙隆,政事之利病,必穷其原委,似国初诸老。其视经史为独立之学,而益探其奥窔,拓其区宇,不让乾嘉诸先生。至于综览百家,旁及二氏,一以治经史之法治之,则又为自来学者所未及”,[2]挽联又称他“是大诗人,是大学人,是更大哲人”;俄裔哲学家凯沙林(Keyserling)谓“盎然道貌足为中华悠久文明之代表者,当以先生为第一人”;[3]胡先骕更誉之“为清同光朝第一大师,章太炎、康长素、孙仲容、刘左庵、王静庵诸先生,未之或先也”,[4]皆备极推扬。晚近葛兆光有《世间原未有斯人——沈曾植与学术史的遗忘》一文,钩沉佚史而不无煽情,似亦颇能挽其声价。

然揆诸实际,其人学问固极淹博,而著述则实甚零落。王蘧常《沈子培先生著述目》著录其史地专著近二十种,而实多未成稿,有目无书而已。[5]身后由孙德谦、张尔田等校理刊行者,不过《元秘史补注》、《岛夷志略广证》、《蒙古源流笺证》数种;其书承续晚清四裔史地之学,而与当时西方汉学界的风气遥相呼应,惟筚路蓝缕,不免粗枝大叶。[6]钱仲联复汇辑其札记为《海日楼札丛》八卷、《海日楼题跋》三卷,广涉经学小学、国史异族、中外舆地、典章文献、哲学方术、内学外道、诗词曲乐、书画碑帖诸多方面,最可见其治学规模,亦当为其最可传世之作矣。[7]

按:与沈氏同时代的文廷式,有《纯常子枝语》存世,体裁与沈著《札丛》相当,可并列为清代学术笔记的殿军。然两书皆系未定稿的杂纂,方面虽广,而积累未丰,博杂有余,而精审不足;《枝语》于三教九流无所不究,旁涉外域知识尤多,而芜杂亦尤甚。[8]

王国维寓居上海时与沈氏交往密切,于音韵小学,于西北史地,皆曾受其启发;对外尊其人至无以复加,而私下却颇有讥弹:如罗振玉1916年6月致王函谓沈氏“天才学力并绝等伦,而博学无成,诚如尊论。若果有它生之说,但可资来世之智慧耳”,则可知王氏曾指沈为“博学无成”;同年12月王氏致罗函则谓沈氏“谈论须分别观之,时有得失。得者极精湛,而奇突者亦多出人意外”,次年10月函更称“此老才疏志广,今之文举”,比之为小时了了的孔融(文举),则尤见苛刻。[9]张尔田亦谓“其史学、佛学,今日视之,已有积薪之叹,而其诗则自足千古,异日之传,固当在此而不在彼也”,[10]实指沈氏的史学佛学皆不足传。此外,杨联陞颇推许其《札丛》,并说“读这些老先生的书不能以狭隘的考证观点去挑小毛病,而是要看他们的大论断,其中有些论断是很有启发性的”,[11]然自反面看,不也等于承认沈氏于考辨多粗疏耶?故于沈氏其人其学,殊不必神化过甚,置于七十二地煞之列可也。

1917年(丁巳)张勋复辟,沈氏间关北行,参与其役,授学部尚书,犹今之“教育部长”。陈寅恪挽王国维诗有“海日尚书互倡酬”句,“海日尚书”即指沈氏而言,盖以复辟时的虚衔尊之耳。

诗曰:佛学艰深海日楼,岛夷黑鞑考源流。昙花一觉清廷梦,剩说光宣四十秋。

注 释:

[1]园田一龟《新中国人物志》,据王森然《沈曾植先生评传》引,《近代二十家评传》。(www.xing528.com)

[2]《沈乙庵尚书七十寿序》。又,日人铃木虎雄回忆:“在与王君的谈话中我发现,他甚少推许别人,但对在上海的学者,他极推赏沈子培曾植先生,称其学识博大高明。”(《追忆王静庵君》,收入《追忆王国维》,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年版)

[3]语见凯沙林在上海的演说,据许全胜《沈曾植年谱长编》引,中华书局2007年版,页366。另参胡先骕《四十年来北京之旧诗人》、《忏庵丛话·沈乙庵师》,《胡先骕文存》上卷,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版。按:近人李肖聃记沈氏事云:“居上海,人士称乙庵布政。尤精于史学,有俄人某从之受业。子培卒,俄人以汉文为作年谱,称为大儒。”此俄人似即凯沙林。又有议论:“又自昔以来,士以名闻外国为荣,故唐时白傅之诗,价重鸡林,清时海外琉球,亦求袁枚之集,至清末,则日本人游中国,多奉儒宗而师焉。如吴汝纶之门有中岛裁之,而叶德辉亦有松崎鹤雄、盐谷温从问说文音曲之学。俄使馆秘书,近亦通书杨遇夫,求所著书。瀛海棣通,今便于古,士之修业以得名于时者,又不若古之难也。”(《星庐笔记》,岳麓书社1983年版,页93-94)此即谓沈氏由于见重外人而增其身价耳。

[4]《海日楼诗跋》,《沈曾植集校注》上册,中华书局2001年版。按:齐思和评沈氏学问有谓:“梁氏《清代学术概论》中,无先生之名。按当梁氏著书之时,先生诸书固尚未刊,而名著海内,巍为是学大师,梁氏不容不知,而片辞未及,亦属阙漏。”(《皮鹿门沈寐叟二年谱》,《史学年报》第三卷第二期)梁启超于沈氏不及片言,与“清同光朝第一大师”的谥美正成对照。

[5]《沈寐叟年谱》附;参《沈曾植年谱长编》所附沈著目录。按:王国维1918年11月致罗振玉函谓沈氏“言其所校注《蛮书》、《黑鞑事略》、《圣武亲征录》等共约十种,均有标识,而未详引书籍,欲写定之,须一岁之力,拟努力为之。然恐无此事耳”;沈去世后,王又谓“其遗著成书尚少,而书眉及废纸所记,颇可纂辑,意尚可得数卷,其成卷者亦有数卷,诗文大略已有清本,合之或可得二十卷”(《罗振玉王国维往来书信》,东方出版社2000年版,页424、页550),由此可略知沈氏著书的概况。

[6]关于《元秘史补注》,姚从吾谓“注文虽不多而颇称精审……但也有很显然的错误”(《漫谈元朝秘史》,《姚从吾先生全集》第五集,台湾正中书局1981年版);关于《岛夷志略广证》,伯希和论曰“所注不无可值注意之处,然有严重谬误亦不少”(《伯希和记〈岛夷志略〉》,苏继庼《岛夷志略校释》附录,中华书局1981年版),苏继庼更批评他“不晓外文,所据当时国内译印图书亦多难依据。故沈氏于书中地名考证,常游移不定,使读者无所适从……有助于考证者不多”(《岛夷志略校释·叙论》);关于《蒙古源流笺证》,整理者张尔田(孟劬)续有校补,不仅间采王国维说(据王遽常《沈子培先生著述目》),更暗袭陈寅恪说。按:杨树达三十年代记:“昨日晤陈寅恪。告余云,近日张孟劬剜板改订《蒙古源流笺证》,多用渠说而不言所自出。渠说系用梵藏文字勘校得之,非孟劬所能,或不致引起《水经注》赵、戴之争耳。……孟劬老辈,不应有此,殊可诧也。”(《积微居回忆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页120-121)张氏所剿袭者,当即陈氏“蒙古源流研究”论文四种(《金明馆丛稿二编》)。另,陈氏原有《蒙古源流注》稿,抗战时佚于越南,他1942年致刘永济函有云:“弟廿年来所拟著述而未成之稿,悉在安南遗失。中有《蒙古源流注》,系依据其蒙满文诸本,并参稽其所出之西藏原书《四库提要》所谓咖喇卜经等者,考订其得失。与沈乙庵书大异。后闻伯希和在库伦获《元秘史》元本,故欲俟其刊布,再有所增删。用力虽勤而原书价值不高,今稿既已失去,亦不复谈论此事矣。”(《陈寅恪集·书信集》,三联书店2001年版,页244-245;另参陈寅恪1929年致罗家伦函,见《五四飞鸿——罗家伦珍藏师友书简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页118-119)

[7]其中释“笼袖骄民”名义(卷三),在杨联陞《“龙宿郊民”解》之前(另参饶宗颐《与杨联陞论〈龙宿郊民图〉书》[附杨跋],《固庵文录》;启功《董元〈龙袖娇民图〉》,《启功丛稿·题跋卷》,中华书局1999年版);辨南宗神会佛教史地位(卷五),在胡适《荷泽大师神会传》之前,皆可见其精旨(参钱仲联《海日楼札丛·海日楼题跋——前言》、《沈曾植年谱长编·自序》)。又,沈氏曾谓:“唐时牛李两党,以科第而分。牛党重科举,李党重门第。”(据张采田《玉谿生年谱会笺》卷三,中华书局1963年版,页144)陈寅恪称道此说,以为“乙盦先生近世通儒,宜有此卓识”(《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篇),可见他对沈氏的推重(据范笑我《笑我贩书续编》引曹宁华说,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页20)。然而据《唐书·宰相世系表》“黄帝生昌意,昌意次子安,居于西方,自号安息国”之类附会语,即谓“安息为黄帝之后”(卷二),则未免妄诞矣。

[8]钱仲联称《枝语》“方之往古,盖伯厚(王应麟)、亭林(顾炎武)、辛楣(钱大昕)诸家之亚;求之并世,较沈乙庵《海日楼札丛》虽精湛或逊,而广博差同”(《纯常子枝语序》)。

[9]《罗振玉王国维往来书信》,页98、页209、页304。

[10]《张尔田论学遗札》,据钱仲联《沈曾植集校注·前言》、《沈曾植诗学蠡测》引。

[11]见余英时《中国文化的海外媒介》,《钱穆与中国文化》,上海远东出版社1994年版,页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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