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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学林点将录:天败星阎罗阮小七的活洪业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洪氏治学,则能兼及二者。洪氏早年就读于美国传教士主办的福州鹤龄英华书院,并受洗皈依基督教,因成绩优异,得书院董事克劳弗德资助留美,先后获文硕士、神学士学位。此外,洪氏酷爱杜诗,除早年的《杜诗引得序》外,晚年又有专著《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杜甫》。并表示认同其见解。[5]洪氏晚年对余英时多次提及,他受顾颉刚影响尤大

现代学林点将录:天败星阎罗阮小七的活洪业

洪业(1893—1980),谱名正继,字鹿岑,西名William(即威廉),号煨莲;福建侯官(今福州)人。

有为己之学,有为人之学。读书得间,自出机杼,成一家言,此为己之学;汇编史料,译介经典,制作索引,泽被天下后世,此为人之学。洪氏治学,则能兼及二者。

洪氏早年就读于美国传教士主办的福州鹤龄英华书院,并受洗皈依基督教,因成绩优异,得书院董事克劳弗德资助留美,先后获文硕士、神学士学位。藉此背景,毕业后即获燕京大学之聘,任历史系教授,以后更兼大学文理科科长(教务长)、图书馆馆长、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主任、研究院历史学部主任等职。在洪氏的提议及主持下,引得处在二十年间,仅以十余人之力,编辑十三经二十四史及先秦诸子等古籍的“引得”(index)及“堪靠灯”(concordance,即细密引得)凡六十四种,以替代传统式的记诵,在前电子检索时代,于学林固属功德无量。[1]

按:继燕京引得处之后,法人在华设立的中法汉学研究所(后易名北平汉学研究所)亦编辑古籍通检十五种,以汉代子书为多,亦有劳绩。

洪氏的部分著述,即以引得序言的形式发表,如《读史年表附引得序》、《白虎通引得序》、《仪礼引得序》、《四库全书总目及未收书目引得序》、《礼记引得序——两汉礼学源流考》、《春秋经传引得序》、《杜诗引得序》,可谓由为人之学而成就为己之学矣。其中《礼记》、《春秋》、《杜诗》三篇,实为独立的鸿篇巨制,于三礼、《春秋》经传、杜甫诗集的文献源流皆作细密的通盘疏理,绝不能以序言视之;[2]洪氏即凭《礼引》一篇,于1937年荣获巴黎铭文学院儒莲(Stanislas Julien)奖,为当时西方汉学的最高荣衔。[3]

其他如《考利玛窦世界地图》,长七八万言,凭借多种外文素养,综合中外片断史料,考订出地图的刻板者及年代,为中西交流史的力作。旅居美国之后所作,《蒙古秘史源流考》辨析版本,自立新说;[4]《破斧》用力挖掘《诗经·豳风·破斧》一诗的意蕴及背景,为“小题大做”的典范;《再论西京杂记》、《半部论语治天下辨》皆属带有胡适笔法的趣味考证。此外,洪氏酷爱杜诗,除早年的《杜诗引得序》外,晚年又有专著《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杜甫》。其余短跋小考,多涉及清代文献,亦不无可观。

大概而言,洪氏论著不能多而能精,多已收入《洪业论学集》;他受胡适、顾颉刚的影响,以“科学的方法”自许,[5]务求在史料上竭泽而渔,尤能以西方式的严谨作专题考证,或稍有琐碎之处,但绝无虚言。

洪氏任教燕京时,教育甚得法,门下各有专攻:如齐思和治春秋战国史,瞿同祖治汉史,周一良、王伊同治魏晋南北朝史,杜洽治唐史,聂崇岐治宋史,冯家升治辽史,翁独健治元史,田农(继综)治明史,房兆楹、杜联喆治明清史,王锺翰治清史,还有郑德坤治考古,陈观胜治佛教,侯仁之治历史地理,朱士嘉治方志,张天泽治海上交通,邓嗣禹治制度史。[6]可见洪氏培养人才,重专题、重断代,颇与傅斯年在史语所的作风类似;[7]则洪门旗号虽不甚张扬,但门庭广大,兵马齐整,实亦现代史学一大帮派也。

1946年洪氏赴哈佛大学讲学,未几大陆变色,遂寓美不归。[8]此后他挂靠哈佛东亚语文系,指导博士无数,但直至退休,也未获得正式教授资格。寄人屋檐下,只能求一席为稻粱谋耳。

按:五十年代初期,流亡新大陆的中国知识分子多栖栖皇皇,谋生不易,治学更难。以胡适的声望地位,亦屈就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馆长一职,并感慨“国家倒楣的时候,等于青山不在;青山不在的时候,就是吃自己的饭,说自己的话,都不是容易的事情”,[9]何况他人?而且海外花果飘零之苦,终不及海内风刀霜剑之苦也。[10]

诗曰:文献凭君始易徵,研经说杜亦多能。漫言考据e 时代,不过翻新堪靠灯。

按:近时台湾黄一农治明清天主教史,藉网络及电子数据库博引史料,并称今日已系“e-考据学派”之时代云云。(www.xing528.com)

注 释:

[1]在已出版的引得中,十三经已得十二(顾颉刚另编有《尚书通检》),但二十四史仅得前四,诸子仅得《庄子》、《墨子》、《荀子》;已着手的《韩非子》、《晋书》等皆半途而辍(聂崇岐《简述哈佛燕京学社》,《中华文史资料文库》第十七卷《文化教育编》,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王锺翰《洪煨莲师与引得编纂处》,《清史馀考》,辽宁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另参芮逸夫《廿三种正史及清史中各族史料汇编及引得·主编者序》,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76年版)。除正史引得未成之外,洪氏还后悔未能编出历代职官引得、综合地名引得([美]陈毓贤《洪业传》,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页119);并对专攻清史的王锺翰指示:“《三十三种清代传记综合引得》不够用了,应重编;编《清史稿》引得应与《清实录》、《东华录》参照合编成一部综合引得。”(王锺翰《洪煨莲师与引得编纂处》校后记)按:关于引得编纂的具体工作,洪氏归功于门下聂崇岐(洪业致胡适函,《胡适手稿》第六集卷一;据余英时《顾颉刚、洪业与中国现代史学》转引,《史学与传统》,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94年二版)。

[2]参王锺翰《孟森先生与邓洪二师》、《洪煨莲师与引得编纂处》,《清史馀考》。按:关于《春秋》一文,洪氏曾回忆:“我发表那篇文章的时候就想,西方汉学家中只有马伯乐一人有可能会读我那篇文章。不巧的是一直到他过世,我都没有机会问他,到底他读了我那篇文章没有。”后高本汉见到洪氏,主动说:“我读了你的文章。你的文章真难读啊!可是我毕竟读完了。”并表示认同其见解(洪业英文讲义《史记三讲》,见童元方《洪业教授及其〈史记三讲〉》附录,《一样花开》,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3]洪氏二十年代在哈佛旁听过伯希和讲课,并纠正伯氏关于中国上古年代问题的疏误,遂由此订交;洪氏获儒莲奖,即由伯氏推荐云(《洪业传》,页103)。

[4]哈佛教授柯立夫(Francis W.Cleaves)为蒙古学专家,不同意洪氏《源流考》的结论;但他与洪氏交谊深厚,故等到洪氏去世之后,才发表有关论著(《洪业传》,页163)。

[5]洪氏晚年对余英时多次提及,他受顾颉刚影响尤大(余英时《顾颉刚、洪业与中国现代史学》);又通过刘子健转告王锺翰:“一生治学,所用的方法是科学的方法,一点没有错,完全可以自信的。如为我的《论学集》作序,一定得写上这一句,于愿足矣。”(王锺翰《洪煨莲师与引得编纂处》校后记)最可见他的自我期许。

[6]参刘子健《洪业先生:广为人知的史学家和教育家》(据《洪业传》引,页120)、王锺翰《〈洪业论学集〉评介》(《王锺翰清史论集》第四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余英时《顾颉刚、洪业与中国现代史学》、丁磐石《翁独健师的学术功绩和他的高尚思想情操》(《蒙元史暨民族史论集:纪念翁独健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

[7]钱穆指傅斯年“彼似主张先治断代史,不主张讲通史。彼著述亦仅限先秦以上,即平日谈论,亦甚少越出此范围。凡北大历史系毕业成绩较优者,彼必网罗以去,然监督甚严。有某生专治明史,极有成绩,彼曾告余,孟真不许其上窥元代,下涉清世。……”(《师友杂忆》,三联书店1998年版,页168)按:傅、洪两人各成势力,皆具霸气,呈同性相斥的关系(参周一良《毕竟是书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页29);洪氏晚年追忆:“傅斯年是很有学问的人,他批评我做引得这东西很机械,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而且说我学问肤浅。”又,1947年傅氏到哈佛听洪氏讲《春秋》经传,在堂上有激烈批评(陈毓贤《洪业忆故友:胡适、顾颉刚、傅斯年、赵元任》,《明报月刊》1987年十二月号);此外,杨联陞亦提及:“燕大在中院(按:中研院)向来受屈,煨莲先生尤甚。”(杨联陞1982年8月致周一良函,据周一良《纪念杨联陞教授》,《毕竟是书生》)或亦与此有关。

[8]1948年福建基督教大学拟聘洪氏任校长,但洪氏接受友人劝告,复函谢绝。据说他发誓:新政权不倒,就永不回到中国(此据刘绍铭《燕京·哈佛·洪业》,台湾《传记文学》第五十二卷第五期;《洪业传》大陆中译本删去)。按:傅斯年渡台之后,为人题字有“归骨于田横之岛”之语(李孝定《逝者如斯》,台湾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6年版,页66),以示其义不帝秦的意气,颇与洪氏类同。

[9]参周质平《胡适的暗淡岁月》,《胡适与现代中国思潮》,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按:胡适1955年12月致赵元任函有云:“我这几年所以故意不教书,也不热心向人要教书讲演的机会,实在是因为一种避嫌的心理,一面是许多所谓‘汉学’‘支那学’家总有点怕我们打入他们的圈子里去,一面是这种人在政治上又往往是‘前进’分子,气味也不合,所以我总有点神经过敏的感觉,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上策,切不可同他们抢饭吃。”(《胡适书信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下册页1256-1257;另参1956年11月致赵元任夫妇函,下册页1290-1291)由此可以略窥旅美中国学人的处境。

[10]五十年代洪氏听闻大陆的燕京旧同事遭受批斗,乃表示:“知识分子因迫于形势而说假话,犹如妇女强奸一样。谢天谢地,天下还有像美国这样一个国家,否则像我这类人往那里躲?”(据刘绍铭《燕京·哈佛·洪业》)又,洪氏学生齐思和,原来人称齐胖子,但“大跃进”时形神憔悴,洪氏发表《我怎么写杜甫》时,即请编者用稿酬购买食品寄予齐氏(《洪业传》,页171)。则洪氏在精神上在物质上皆应自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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