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转基因研究有害的这阵风,是从西方吹来的。
讲究“吃”的欧洲人向来对食品的安全抱非常谨慎的态度。 但是在21世纪初,欧洲发生了较多严重的食品安全事故。 据报道,1996年英国发生了“疯牛病”,据说人吃了“疯牛肉”就会生脑病“发疯”,所以短短几个月英国就杀了400多万头牛,损失高达30亿英镑。2001年,疯牛病又在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等国相继发生。 1999年,整个欧洲发生了肉类被强致癌物二吧恶英污染的事故,这对于以肉类为主食的欧洲人而言又是一个沉重打击。2000年,法国发生致病性的李斯特菌污染肉制品的事故,造成至少9人死亡。 不久,英国的牲畜又流行起口蹄疫来。 这一连串的食品安全事故使欧洲人更加提心吊胆。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新兴的转基因食品,大部分欧洲人是不放心的。 有些人就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在欧洲各国兴风作浪。 他们有的是担心转基因产品会损害天然的生物进化过程,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存在这种危险;有的是从某些组织的利益出发反对转基因产品;更多的则是因为和一些公司存在利益关系,而采取了反对另一些公司(如出售转基因产品的公司)的立场。 这些人在欧洲各国发表文章、接受采访、组织游行、上访请愿,不时掀起反对转基因研究的风浪。 欧洲的报刊、电视台,特别是互联网网站等媒体本来就是靠炒作新闻吃饭的,见了这些事端更是喜出望外。 这样一来,各种反对转基因的消息就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世界各地,包括我国,一直钻进我国人民大众的眼睛和耳朵里。
在这场反对转基因研究和转基因产品的风潮中,欧洲有些戴着“科学家”桂冠的大学教授起了很负面的作用。 典型的一个是法国卡昂大学(Université de Caen)的吉尔厄里克·塞拉里尼(Gilles-Éric Séralini)。 此人与其合作者2012年9月19日在英国的《食品和化学品毒理学杂志》(网络版)发表了一篇名为《农达除草剂和抗农达除草剂的转基因玉米的长期毒性》的文章[1]。 此文宣称,抗农达除草剂的一种转基因玉米NK603,在喂养大鼠2年后,大鼠发生了明显的肝坏死、肾损害,死亡率大大增加,并且出现了癌瘤。 作者宣称这些毒性作用是转基因玉米转进去的基因在大鼠体内高表达的结果。 塞拉里尼还为此专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塞拉里尼的新闻发布会被电视和媒体大肆报道,在欧洲社会激起了强烈反响。 我国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也报道了这件事。 这样,欧洲关于转基因的争论和看法就进入了中国观众的视野。 但是,不少人看了中央台电视节目得到的印象只是“转基因食物可能致癌”。 一些本来就对“转基因”怀有偏见的人则以为抓到了稻草,竟在网上发表“博客”文章,兴高采烈地叫嚷“中央台终于承认转基因食物可以致癌”!
当然,报道新闻是传播媒体的本职工作,但是这则新闻却没有能帮助人们正确了解转基因研究及其成果,而是加深了一部分老百姓对转基因食品和转基因研究的误解。
塞拉里尼等的论文发表后不久,国际科学界就发现这篇论文在取材、实验设计和分析方法等方面存在严重问题,纷纷向作者们和发表论文的杂志编辑部提出质疑。 同时,欧洲主管食品安全事务的最高机构——欧洲食品安全局迅速对塞拉里尼等的论文进行了评估,并于2个月后(2012年11月28日)发表了最终评估意见,该评估意见刊登在当天的《欧洲食品安全局杂志》上(网上登载)[2]。最终评估意见指出:
“塞拉里尼等的研究报告在设计、结果分析和报道方面都是不适当的。 塞拉里尼等作者在《食品和化学品毒理学杂志》上发表的对批评的回答,所提供的附加信息很有限。”
“塞拉里尼等所描述的研究不能使人重视他们所发表的结果和结论。”
“考虑了欧盟成员国的评价和作者对批评的回答后,欧洲食品安全局认为塞拉里尼等的研究报告的科学质量不足以进行食品安全的评价。”
欧洲食品安全局的最终评估意见最后表示,将不对NK603转基因玉米的安全性重新进行评估,也就是否定了塞拉里尼所谓转基因玉米致癌的说法。
2013年,西班牙、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九位科学家(第一作者是西班牙的格玛·阿尔霍,Gemma Arjó)联名在国际科学杂志《转基因研究》上发表长篇论文《多数意见、科学讨论和伪科学:对塞拉里尼等宣称抗农达玉米或农达除草剂对大鼠致癌研究的深入分析》[3],批判塞拉里尼论文中的错误。 他们指出:
塞拉里尼的文章有“大量错误和不正确之处,导致高度误导的结论,其在科学杂志和广大媒体上的发表对科学的可信性和这一领域的研究者造成了损害。”
“该工作抛开了良好科学实践的一切标志,更重要的是忽视了最起码的科学和伦理标准,特别是在对待实验动物方面。”
在指出了塞拉里尼论文中在实验设计和数据提取等多方面的错误后,阿尔霍等着重指出:(www.xing528.com)
塞拉里尼等所使用的实验动物——斯普拉格-多利(Sprague-Dawley,简称SD)大鼠,本身就会在没有任何外来因素的情况下自然发生肿瘤,肿瘤的自然发生率一般为40%~80%;肿瘤一般在正常饲养了90天以后开始发生;因此这种大鼠只能用于短期的鉴定成瘤性的实验。 也就是说,如果某种化合物在90天之内使这种大鼠发生肿瘤,则那种化合物就可认定是致癌性的。 而塞拉里尼等却把这些大鼠用他们所谓可能致癌的食物喂养了2年,而且实验动物的数量也不够。
阿尔霍等还指出:
塞拉里尼的文章里所登载的关于肿瘤发生情况的数据,几乎可以肯定是统计学的随机噪音,也就是说,肿瘤是大鼠自然发生的而不是吃了致癌物引起的。 塞拉里尼等对待实验动物是很不合伦理的,他们的大鼠身上的瘤子早已大得超过了应予安乐死的程度了。
对于国际科学界的质疑和批判,塞拉里尼等发表了一篇文章[4]进行答辩。 在该文中(本书为节省篇幅,其他问题略去——笔者注),对于最关键的、用有自发成瘤倾向的SD大鼠做长达2年时间的成瘤性实验的问题,塞拉里尼等引用了美国“国家毒理学研究计划”(National Toxicology Program,简称NTP)关于选择实验动物的一篇报告,说:“SD大鼠易生肿瘤的事实已被一些单位如(美国)国家毒理学研究计划用于2年的致癌性和其他长期研究。”这种辩解似乎振振有词,但是查阅NTP的报告原文[5],却是:
“目前,NTP正在收集雌雄HSD(美国国家毒理学研究计划给斯普拉格-多利大鼠起的名字)大鼠在90天和2年研究中的自发、非肿瘤和肿瘤病变的历史对照资料,并用这种大鼠进行生殖和发育的毒理学研究。我们将继续评价HSD大鼠对NTP研究的适用性并公之于众。”
就是说,NTP还在评判这种大鼠是不是可以用于2年期的肿瘤研究,根本没有肯定它适用于这样的长期成瘤性实验。 因此,塞拉里尼是在故意狡辩。 在这篇答辩文章中,塞拉里尼还说:“用对成瘤不敏感的动物种类来研究肿瘤病理学是无稽之谈。”把“自发成瘤性”和“对成瘤的敏感性”混为一谈,这简直是在耍无赖了。
笔者认为:
对于任何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认真严肃的科学研究者,挑选实验动物是一项最基本的常识和研究能力。 笔者自己曾从事抑癌基因的研究,对实验动物选择的重要性有很深的体会。 如果拿有自发成瘤倾向的老鼠来鉴定一种物质的长期成瘤性,那岂不是笑话! 所以令人非常吃惊的是,堂堂卡昂大学的教授竟连这样一点最基本的研究常识也不懂! 这样连实验常识都没有的人在法国居然能当上大学教授! 而且这位教授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在所谓答辩文章里对自己的错误进行无赖狡辩! 这也令人怀疑塞拉里尼是为了迎合欧洲的反对转基因研究的势力故意制造事端,因为此人确实接受过反转基因组织的研究资助。
由于受到多数科学家的质疑和反对,而其答辩又不能自圆其说,2013年年底,《食品和化学品毒理学杂志》撤下了塞拉里尼等的论文。
可是,过了不到一年,塞拉里尼又把他们的论文抛出来,发表在一份没有影响因子(影响因子是一种用来评判一本科学杂志在社会上的影响力的数值,由该杂志所发表的文章被其他媒体引用的频度表示。 杂志影响力越强,影响因子越大——笔者注)、影响力大大不如《食品和化学品毒理学杂志》的网上小杂志《欧洲环境科学》上。 该刊的编者按语说:重新发表这篇文章“并不意味着对该文的任何内容有所评价,唯一目的是使得可以达到科学的透明并对有争议的方法学进行讨论”。
塞拉里尼虽然做研究不行,在煽动舆论方面却是十分拿手。 他的新闻发布会大大轰动了欧美,几小时内关于此事的博客和推特就达150万条以上。 长着吓人癌瘤的大鼠的巨幅视频在美国的公众电视网上播放;法国终止了转基因作物的进口运输;俄罗斯联邦和哈萨克斯坦禁止了转基因玉米的进口;秘鲁宣布暂停进口转基因作物十年;非洲的肯尼亚也禁止了所有转基因食品的进口(见阿尔霍等文章[4])。 在媒体传播的疯狂炒作下,一篇毫无科学价值的错误“论文”竟能把这些国家的领导人忽悠得团团转!
在这期间(2008~2015年),我国和国际科学家也就几种转基因玉米和转基因大豆的毒理学进行了研究实验。 所使用的实验动物也是斯普拉格-多利大鼠,当然是在标准的90天实验期内。 研究证明转基因玉米和非转基因玉米是同样安全的;转基因大豆和非转基因大豆也是同样安全的,而且营养成分完全相同[6~8]。
虽然所谓“转基因玉米致癌”的结论就此已经被证明是完全错误的,塞拉里尼“论文”的恶劣影响还是遍及世界各地,远没有被消除。 现在在世界许多地方,“转基因食品致癌”的怪影仍然在游荡。
在中国古代,“西方”曾经被中国大众看做知识和智慧的源泉,唐朝的玄奘和尚曾经不辞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到“西方”去取经。 当然他没能到达欧洲,只是到达了同属亚洲的印度。 但是,现在“西方”却成了“转基因”谬误和谣言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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